冷,透徹骨髓的冷……這是沈月清意識複蘇後的第一個感覺。躺在無盡的黑暗中,仿佛身處虛無,無視、無聞,唯一的感覺就是冷,好像被塞進巨大的冰窖中,四體冰寒。她努力地搜索記憶,在虛空中尋找依仗,記憶的幽暗終於閃現一絲光芒。
收到麵試通知,沈月清高興壞了,像她這樣沒關係沒背景,普通平凡的畢業生,想要在大城市裏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安定下來,實屬不易。在投出的二十多份簡曆石沉大海之後,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麵試機會,也足夠她興奮不已。而過於興奮的結果就是:早上睡過了頭,麵試要遲到了。
所以當她夾雜在人群中急匆匆往前衝時,根本沒有注意到紅燈已經亮起。不管是在地球上的哪一個國度,闖紅燈都是要付出沉痛代價的,這代價就是——死亡。當車子撞向她的那一刹,腦海中唯一的想法是“不要吧?”
不對!被車撞的話,不應該是會痛嗎?她為什麼不覺得疼痛,反而感到如此的寒冷?難道——她死了麼?此刻正躺在停屍間的冰櫃裏。不然,怎麼會這麼冷呢?
她試著想動一動,卻發現根本無法支配身體,意識無比清晰,卻感知不到肉體的存在。這,就是人死後的感覺嗎?
她,本是一個頑強的生命,剛出生就遭受到被親生父母拋棄在垃圾箱裏的命運,卻沒有死去。被好心人撿到送到收容所,在孤兒院中度過童年,在貧困線上掙紮著成長,靠打工和救濟完成學業。好不容易畢業了,眼看著找到工作,就能開始嶄新的生活,卻因為趕時間闖紅燈,付出了血的代價。
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人死如燈滅,不應該歸於虛無,什麼也沒有了嗎?為什麼她還可以思考,為什麼她還有記憶?難道真如傳聞所說的,人死後,靈魂會脫離肉體,等待死神的召見,去往另一個世界?或者如老人們所言,被黑白無常索命,押往地獄受刑。她還年輕,也沒有做過什麼惡事,就算是死,也不至於墮入地獄受刀山火海、油烹刀剮之苦吧?
飄忽的意識漸漸有了重量,慢慢地一直往下墜,她感受到了四肢傳遞過來的第二種感覺——麻。還是不能動,但身體已經有了知覺,螞蟻攀爬般的酥麻無力感異常難受,她卻很開心,這至少證明她還活著。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
又過了一會兒,酥麻的感覺逐漸消退,她嚐試著彎了彎手指,成功了,雖然很輕微,她卻清晰地感受到那種意識操控身體的熟悉,和由心底湧動而出的巨大喜悅。
聽力似乎也恢複了一些,雖然聽不太清,但已經不似先前的死寂,好像誰的嗚咽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縹緲斷續。但她是孤兒,沒有人會為她哭泣。
她沒死,她還活著!靜靜地躺在那裏,等候感官的回歸。
終於,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心突然一沉,難道?又過了一會兒,她瞪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才模糊地分辨出頭頂斜上方一塊與周圍漆黑不同的暗藍。她屏住呼吸,不敢輕易眨眼,死死地盯著那塊暗藍,怕再次陷入黑暗。
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那暗藍原來是屋頂的破洞裏露出來的夜空。嗚咽聲由遠及近,傳到耳邊,不是哭聲,像是風聲。對,就是風聲!風從屋頂的破洞灌進來,夾雜著白色的飄落物,落在她周圍,落到她身上,冰涼徹骨,是雪。
她歪了歪脖子,偏頭看了看四周環境。這好像是間破廟,空間比普通的房間要大些,不遠處隱隱約約能看見敗落的祭台,殘缺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