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匠之子(1 / 2)

初春。傍晚的微風帶著細微寒意,拂過草芽,繞過樹梢,擦過艾略特的臉頰。就著夕陽,他在鎮口徘徊不定。從農莊、草場和伐木場歸來的小鎮上的人們帶著神秘的笑意向艾略特招呼,他很清楚那笑容底下的特殊意味。明天就是艾略特十五歲生日了,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生日,它的特殊意義在於,從明天起,艾略特就是一個真正的成年人了。在人均壽命不足六十歲的安多哈爾郡基紐鎮,十五歲的男人已經到了承擔一部分成年人責任的時候了。和其他同齡人一樣,艾略特對此感到既期待又緊張;但與此同時,還有一些非同尋常的刺激感和衝動正充斥在他的心裏,將他和他的那些同齡人區別開來。類似的還有他白皙的皮膚,清秀的麵孔和靈巧的身手。單從外貌看,誰會想到艾略特其實是鐵匠家的二兒子呢?

也許是同樣的原因,艾略特既不討老爹的歡心,也沒有多少同齡人願意做他的夥伴。實際上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呢:除了幫大哥的鐵匠鋪打工,他幹脆把全部的閑暇時間泡在遊蕩森林和打獵上。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樣,艾略特依舊期待能成長為一位非凡的人物,建立一番非同一般的事業,而不是像他早逝的老爹那樣打一輩子鐵。想到這裏,天使一般的瑪德小姐充滿誘惑力的笑語再次回響在少年的腦海:“艾略特,你打獵最厲害了。趁今天打個像樣的獵物回來吧,明天成人禮上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那樣我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隨著回憶一同泛起的還有那熟悉的刺激和戰栗,正是它們讓少年的心房漲得鼓鼓的,讓少年魔怔一樣拚了命躲開大哥和大姐(注1)的視線,在鎮口關卡關閉之前溜了出來。

現在,隨著夕陽漸漸變紅變暗,白天看來清秀宜人的森林邊緣逐漸顯得晦暗陰森了,更不要說深處黑黝黝的地方會有多麼黑暗恐怖。就在這夕陽下的靜謐氣氛裏,艾略特右手緊握木弓開路,左手時刻摸索箭袋,昂首踏入了森林裏。我可是基紐鎮的艾略特,獵物們,我來了。

沒過一會兒,夕陽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兩個月亮,一白一藍,一大一小,各自出現在天上。幽幽的月光下,蟲鳴聲此起彼伏,反而襯得周圍更加靜謐。雖然即使不借助月光艾略特也能看清周圍,但話又說回來,誰會拒絕白色女神和藍色仙子的陪伴呢?“看來注定今晚能有個好收獲了。”艾略特默默地對自己說。也就是在這時,他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蟲鳴聲已經全部消失了,周圍一片恐怖的死寂,就連一絲風也沒有了。遠處陰影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有一絲雲彩從月幕下匆匆經過,風忽然又出現了,但卻是正對著小獵手的臉吹過來,不,那不是風,那是~~

鮮血湧向艾略特的腦門,他的臉色鐵青,渾身顫動,他似乎終於能再次控製身體了,拚命地向一側傾斜,沒等他發力躲閃,或者叫一聲救命,一隻巨大的爪子伴隨著恐怖低沉的低吼蓋了下來,一聲鈍響,小獵手輕盈的側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一動不動了。巨獸跟著獵物向前走動,低頭謹慎的嗅著氣息,月光灑在它的一側,這隻初春的饑餓棕熊顯然對自己的狩獵成果很滿意。它向著艾略特踏出一步,然後又是一步,忽然又凝立不動了。獵物的氣息似乎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讓它迷惑不解。但它是決計不肯放棄已經到手的肉食的,她可是基紐鎮的林中災星,春夏間的噩夢。

少年默默地直起身,剛才生機全無的軀體這會兒似乎已經恢複如初,他死死盯著麵前直立而起吼嘯如狂的棕熊,似乎是嚇呆了,又似乎若有所思。“我被逐出了自己的故鄉,”以判若兩人的輕盈姿態躲過這一撲,少年側身急奔兩步,“又在虛空中漂流了一萬年”,右手從灌木陰影中抓起木弓,左手反手抽出一支羽箭,“你這頭笨熊想要阻止我的重生?”在棕熊第二次直立奔撲時搭弓激射“你這是自尋死路!”。時間在少年的目光中慢了下來,羽箭以沉著但不可阻擋的勢頭鑽進了巨獸胸口;與此同時,一股暖流在周身湧動。少年持弓而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棕熊發出最後一次怒吼悲鳴,踉蹌倒地。OK,又一次成功的裝B完工了。

危險解除,少年卻還怔怔盯著眼前方寸之地。一張唯有他自己可以看到的古老卷軸放著微光漂浮在他的眼前,半卷著的卷軸上,少年的赤裸全身模型出現在左側,右側則是密密麻麻的奇異文字。終於醒過來了呢,少年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回想起似乎久遠到亙古的記憶,那個地球上無聊的反複通關單機遊戲上古卷軸的青年,對著流星莊重許願請求一次穿越之旅,結果俯身到上古卷軸世界自己的遊戲角色上,為了全技能滿級不顧一切,肆無忌憚的四處招搖撞騙,結果被一眾英靈聯合部分無恥神魔放逐,青年的軀體和靈魂幾乎被時空風暴撕碎。關鍵時刻背包中的上古卷軸護住靈魂短暫漂流,終於找到一個壁障薄弱的位麵穿梭而入,在這個倒黴孩子的軀體上附身,順帶完成了一次裝B擊殺以示慶祝。回憶到此戛然而止,接踵而至的是少年軀體原本的記憶:鐵匠父親黝黑的麵龐,看向自己時緊皺的眉頭,大哥和大姐微笑的臉,通紅的風爐,小鎮的每一條街道,疏遠的同齡人和鎮長家的小狐狸一般的女兒瑪德,熟悉的和最終恐怖血色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