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處,唐鬆淺笑著向旁邊的宮人一招手道:“將酒來,為陛下及上官待詔罰飲!”
唐鬆這一番辯說引得心情本就大好的武則天樂趣盎然,暢朗的笑出聲來,“婉兒,此酒當飲,否則,你這執令就難以為繼了。來,朕與你共飲勝”
上官婉兒的目光偶一碰上唐鬆的眼神,隨即躲開了,接過宮人奉上的酒樽與手執九龍樽的武則天一飲而盡。
“陛下請坐,否則一樽罰酒剛飲完就又該罰了”唐鬆說完,武則天又是一笑。
隨後,這位女帝居然真踞坐了下來,上官婉兒自然也就隨著。
唐鬆位次最靠後,他左近坐著的自然也就是此次文會中品秩最低的年輕官員,耳聽到唐鬆與武則天的對話,這些個小有文名的年輕官員們簡直是瞠目結舌。
這世上居然還真有人敢如此與聖神皇帝說話?
及至武則天真正在小幾一側坐下來,與唐鬆成麵麵相對之勢後,這附近凡是注意到這一幕的年輕官員們幾乎不約而同的手下一顫,賦卷上頓時多了一個淋漓的墨團。
與天子對坐,這……
唐鬆……他竟然真敢!!!
隨即就有人借著伏案疾書的便利姿勢微微側頭瞥過來,這一看,赫然發現唐鬆不僅敢與聖神皇帝對坐,而且還是麵色如常,輕鬆自然的很。渾然沒有半點他們想象中驚悸難安,芒刺在背的慌亂。
這一刻,許多注意到這一幕的年輕官員們對唐鬆的認知又加深了一分,撇開當今神都士林熱議沸騰的詩詞之爭不言,單從眼前之事看來,至少這唐鬆的膽子確實驚人。
從小就接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育,從小就習慣了君大如天的理念,當世之人中又有幾人敢與天子坦然對坐?又有幾人能與天子對坐時真正的做到無視身份差異的坦然?
眼前這一幕堪稱驚世駭俗的非常之事,能行非常之事者必是非常之人。
這唐鬆的文才或許如士林中不少人置疑的那樣是假的,但這份膽量氣度卻是實實在在,想不服也不行啊。
上官婉兒靜靜的踞坐在武則天側後位置,微微低頭之間刻意不與幾度尋訪她的唐鬆做眼神交接。
看著眼前武則天與唐鬆隔著幾案對坐的景象,上官婉兒莫名的突然想起“舉案齊眉”這個詞來,心底便如針刺般猛然一疼,繼而便有無邊酸楚突然湧起。
神都黃梨佛寺栽,君之封題我手開。把得欲嚐先悵望,蓮步佳人何時來?
掖庭宮中那一晚那一幕的景象隨著無邊酸楚翻湧上來,靜靜踞坐的上官婉兒麵如靜水,看上去平靜的毫無半點波瀾變化,但眉宇間的憔悴卻在瞬間又加重了三分。
另一側始終關注著唐鬆的崔湜自然也看到了這堪稱驚世駭俗的一幕,敷著粉本就白嫩嫩的臉上頓時更白,手上抖顫之間,居然一連淋漓了好幾個大大的墨團。
踞坐下來後,武則天看著近在咫尺的唐鬆,“爾何以竟不動筆墨?”
此時唐鬆正手執著酒甌為武則天的九龍樽中斟酒,聞問,輕淺而笑道:“臣下賦文隻是平平,當下又是眾多國手在坐,既然如此,獻醜不如藏拙”
“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以爾之年紀,能有這份自知,甚為難得”武則天一笑之間端起了九龍樽,“來,與朕飲勝!”
唐鬆端起酒樽與武則天對飲了一回,兩人同時舉樽的姿勢在上官婉兒看來,真是愈發有了舉案齊眉的味道了。
武則天飲完後便即站起身來,“爾既然不動筆墨,就隨朕隨意走走吧”
唐鬆欣然領命,站起身來跟在武則天身後,恰恰與上官婉兒齊平。
這樣的時刻自然是不會談到什麼政事的,唐鬆一邊隨意應答著武則天的問話,一邊於行走之間微不可查的數次用肩臂去觸碰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依舊不看唐鬆,身子更遠遠的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不對呀!
經由上官婉兒這一係列的舉動和態度變化,唐鬆終於確定不對了。
為什麼?
騷體大賦比不得抒情小賦,體製較大,即便是早有準備,要想寫完也不是短短時間裏能夠成就的。武則天也就乘著這個時間隨意的在凝碧池畔閑遊起來。
今日本就是為休憩才搞了這麼場文會,她自然就不會覺得此時的閑遊是浪費時間,為了更加的輕鬆愜意,甚至一並連身後跟著的那些宮人都遣散了,便隻帶著唐鬆與上官婉兒緩步慢行。
不知不覺之間,三人便閑遊到了一處群樹掩映之中,由嶙峋巨石壘砌的假山前。
為增野趣,將作監當日在營造時特地在假山之中設計建造了一個不長卻曲折的洞窟。或許是心情太好的緣故,當先而行的武則天居然起了野趣之心,邁步進了洞中。
洞中有些狹窄,光線也不是很好,為避免萬一撞上武則天。心細如發的上官婉兒放緩了步子,唐鬆自然也是有樣學樣。
稍稍等了一會兒後,上官婉兒方才邁步,她一動唐鬆也就跟上。
待兩人在略有些昏暗的洞窟中走了一多半兒的距離時,前麵的武則天已經出了洞窟。
就在這時,上官婉兒驀然便覺身上一緊,繼而整個人都被唐鬆摟進了懷中。
“偷香竊玉,正當其時”耳邊傳來唐鬆嘿嘿的一聲輕笑,“為何要躲著我?近日我一直在崇文館,你若得便就來尋我說話”
這幾句話說的極輕極快,分明就是咬著上官婉兒的耳朵說的。
不等上官婉兒做出什麼,說出什麼,隨即便覺眼前一黑,摟著她的唐鬆就此低下頭來。
再下一刻,上官婉兒便覺唇上一陣溫軟,清白自守三十年無人觸碰的香唇居然就這樣被唐鬆給生啃了。
這一幕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片刻功夫。上官婉兒的掙紮剛起,唐鬆先一步放開了她,一並遠遠的退後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