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上官婉兒兩人已漸行漸遠,蘇味道喘著氣道:“這就是自去歲以來名動神都的少年俊傑唐鬆了”
聽到少年俊傑四字,馮小寶就有些不高興,“某看他分明不是官兒,怎麼卻從宮城裏出來?”
“他如今在宮城崇文館”答完,蘇味道漫不在意的補了一句,“當日滿朝反對,陛下卻親自將他拔擢到了宮城,真是信重寵愛到了極點”
到這時,馮小寶也已想起來,當日往白馬寺傳敕令的豈非就是這個少年?
一個白身士子卻能去傳敕令,還被放進了宮城,爺爺我現在還在白馬寺裝和尚!而今更與上官婉兒同步出入……馮小寶越想越是火大,剛剛痛揍沈南璆的暢快也已一掃而空。
“好個老武,竟敢欺我”馮小寶也不進宮了,向蘇味道粗粗一拱手之後便怒氣衝衝的循著唐鬆與上官婉兒的方向而去。
蘇味道端端正正的還了一禮,又整了整衣裳,喘勻了氣息後方才踱著步子回到了中書省。
出皇城後,上官婉兒取了一頂覆麵雕胡帽戴上,而後翻身上馬向前行去。唐鬆緊隨其後。
過了最靠近皇城第一橫排的五個坊區後,上官婉兒控馬左轉,進了第二橫排五個坊區最中間的履順坊。
隨即,唐鬆就在履順坊深處見到了上官婉兒給他安排下的那套宅子。
占地十一二畝的麵積,三進外加一個後花園的格局在唐代確實算不上大府邸,但這處府邸卻勝在裝修的極其雅致精美,而且日常生活所用諸物一應齊全,拎個包裹就能過來入住。
上官婉兒領著唐鬆將府邸粗粗的走了一遍後開口道:“這是一個犯官的私宅。這人做官不成,享受倒是不肯委屈了自己。可歎其花大力氣置辦整修下這個宅子尚不到十日便事發了,宅子也隨之抄沒入官。如何,你可還滿意?”
履順坊不是北城最顯眼的第一橫排坊區,但離皇城卻極近,往來非常便捷。還有這處宅子在履順坊的位置也是極好。麵積雖然稱不上很大,卻勝在精美雅致且方便。
不管從那個方麵看,這套宅子都屬於那種不乍眼卻極舒服的所在,對於當前的唐鬆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能在寸土寸金的神都得著這麼一套宅子,再要不滿意那可就是貪而不知足了。唐鬆更知道若不是上官婉兒居中照顧,這樣的宅子斷然是輪不著他的。
“多謝了”唐鬆看著眼前姹紫嫣紅的後花園微微一笑道:“這番可真是承待詔大情了”
上官婉兒淺淺的抿了抿嘴“你喜歡就好”
唐鬆見她轉身,以為她這就要走。伸手一攔堪堪拉住了上官婉兒的手腕,“承此大情無以為報,你若是有閑,且容我沽些酒,再下廚理幾樣小菜,咱們便在這後花園中設宴對酌一回如何?”
上官婉兒沒說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後又抬頭看了看唐鬆。
唐鬆放開手,迎著上官婉兒的眼神很清澈的笑了笑。
“宮中事情甚多,留不得了。走吧,去前院兒,我還有幾個人要交托於你”上官婉兒邊說邊向前走去,唐鬆在後麵悠悠一聲歎息,“可惜了這大好春光啊”
再回到前院時,除了上官婉兒帶來的那兩個隨扈外,又多了六條年紀都在三十多歲的彪形大漢,這些漢子容貌不一,卻都有著粗糙的皮膚、淩厲的氣質。
“這些人都是我遠房族人,自小在邊塞長大,十幾歲便入軍中服役,憑著一刀一槍的廝殺,從一介****以軍功殺到了捉生將。去歲家母五十壽辰,蒙陛下開恩準我赦免十人為家母祈福,我遂借此脫了他們的軍籍。我常在宮中,一則身邊用不了這麼些人,再則也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瞅著你剛立下宅子,就留在你這裏幫襯吧”
“求之不得,多謝待詔了”
上官婉兒轉過身來,雙眼緊盯著唐鬆沉聲道:“這些人都是我的族親,我將他們留在此處是幫襯於你,卻容不得你將他們視為奴仆。此外,將來這些人娶妻成家之事也就一並交給你了”
不用上官婉兒深說,唐鬆也明白這必然與上官儀當年的事情有關。上官儀父子是在二十九年前被殺的。整個上官家族直係血脈被血洗一空,上官婉兒母女全憑著一個做高官的舅舅才得以幸免,並充入宮中為奴。
算算時間,這些人當是受上官儀父子連累的上官家族遠房。似這些人的身份放在鄭府也的確是不合適。
一念至此,唐鬆也沒有點破,一一仔細的將那六人打量了一番後,肅容正色道:“都是為國征戰,染血沙場的英雄好漢子,我唐鬆敬且不及,又怎會視之為奴。待詔太小瞧我了”
上官婉兒靜靜的盯著唐鬆將這番話說完後,點點頭道:“如此就好”
交代完這件事後,上官婉兒又與那六人說了幾句話後便動身返回了宮城。看來她之所以會親自跑這一趟,目的倒不是帶唐鬆看宅子,也不是為了出來走走,更多的還是為安置這六人。
上官婉兒走不一會兒,唐鬆正與六人攀談時,驀然便聽宅門處一聲轟然巨響。
此時,宅子裏也沒有門房什麼的。然則不等唐鬆去看,便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外傳來,一並響起的還有花架的倒地聲,花缸的碎裂聲,亂成一團。
再然後,就見一群多達二十幾個的鋥亮光頭繞過照壁走了出來。領頭的正是身穿紫色袈裟的馮小寶。
走到前院,隨著馮小寶手一揮,那些隨在他身後,手抄著哨棒的假和尚便雁翅展開,將唐鬆等七人圍在了中間。
馮小寶抬頭看了看這精美雅致的宅子後,惡狠狠的目光就盯在了唐鬆身上,“諒你個白身小酸兒也買不起這樣的宅子,是賜下的吧”
言至此處,眼睛都已微微發紅的馮小寶驀然一聲怒喝,“砸!給爺爺都砸幹淨”
那些個手抄哨棒的假和尚本就是馮小寶收羅的地痞街霸,幹這一行真是再順手不過了,聞言,暴應一聲後便四下撲出,隨即便聽這一進院子的正房廂房處響起了一片打砸聲。
上官婉兒留下的六人什麼話都沒說,隻是不約而同的看了唐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