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恨天(1 / 3)

再過幾天,靈成的生日就要到來了,而事業和愛情對他來說,一切都是夢,都是幻。

他是一名網文寫手,卻自詡曹雪芹、施耐庵般的超級大家,已經放下一切,寫作四年三個月零三天了,跟他的名字一樣——零成!說他混得慘不忍睹,那是抬舉他了;說他貓不疼,狗不愛,算很恭維他了。

他在半年前,就已經慘得即使一隻老鼠,也不會笨得願意靠近他;因為他的屋中已實在無食可覓,倘若貿然闖入,唯恐覓食之不成,反成其屋主之食。

這三天來,靈成更是眾叛親離;前天早上,他屋中的四隻蒼蠅,因長期食不果腹,不得不繚繞而去;昨天晚上,兩隻蚊子餓得逼不得已,在奄奄一息中疲弱飛走了;今天早上,連他的心腹——身上的最後一隻跳蚤,因長期食用尼古丁血液,與世長辭了。他隨著目前最親密的幾位戰友的相繼離去,已成這世上最超級的孤家寡人,已經再沒有一種生物願意接近他了。

他還是癡心不悔,死性不改,自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即便今生不能得到肯定和理解,達成名滿天下的宏願;至少也會像畢加索、梵高的作品一樣,在後世身價百倍,得到青睞和膜拜。

靈成決定縱然已經眾叛親離,隻要自己手指頭還能動一動,也要完成自己的那部曠世之作。

兩天後,當他抽完最後一截煙,喝完最後一滴水,敲下最後一個句號,他的那部二千二百五十萬二千二百五十字的大作終於完成了。他看著最後一個句號,覺得字字皆是血;一標點,每符號,都是淚,都是夢啊!

這時,他的電腦屏幕黑了,一看,是房東拔掉了電源;因為他已經網絡、房租、水電費皆欠費一個多月了。房東已經在旁邊恭候他一個多小時了,隻等他敲完最後一個標點,現在才催促他打包滾蛋,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麻木地站起來,無意中在桌前的長鏡中看到了一怪物:長發披散粘成一塊,胡子拉碴,眼睛血紅,麵呈黃色,身材枯槁;掛在身上的一件衣服比拖把還髒,已經分不出顏色了;勉強勒在腰間的馬褲,下半截已成絲絲縷縷狀的。

他嚇了一大跳,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似野獸,又似魔鬼的東西是誰啊?

靈成眨巴一下眼睛,見鏡中的東西也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如夢方醒,這玩意兒怎麼會是自己?自己怎麼才二三十歲的年青人,居然已經看起來都五六十歲了?

自己四年前誠然不算帥哥,也絕沒人說過難看,至少淹沒在人海裏很安全;經濟上,不算富,至少也衣食無憂啊,怎麼會弄成這樣?

他終於記起了,自己已經一年三個月沒洗過臉,兩年多沒修過胡子,三年多沒剪過頭發和換過衣服了。

難怪這半年來,自己走到街上,無論多凶狠的狼狗,還是多凶猛的藏獒,隻要自己眼一瞪,它們都“嗚嗚”一聲,不敢再叫了;其它的哈巴狗和貓什麼的寵物就更不用說了,一見自己,早就大老遠跑開了。

前幾天,自己在街邊一蹲,不一會兒,盡然腳下“啪啪啦啦”有人丟下了許多鋼鏰和紙幣。一開始,自己還有點蒙,這咋一回事?亂扔了垃圾是常有的事,難道現在社會已經墮落到亂扔人民幣的程度了?

自己還真想好好地教育一下這些墮落的人:亂扔垃圾是不文明的,亂丟人民幣是違法的!

自己還沒來得及教育他們,當一個小孩拉著媽媽的手,蹲下身把整個豬娃娃的儲蓄罐放在自己的麵前時。自己心裏很是光火,正當想好好訓斥一頓這無良少婦,怎麼當媽媽的,自己大人不文明倒也罷了,怎麼把這種違法行徑汙染下一代。

你看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還整罐的亂扔人民幣,那長大了還得了,不燒銀行啦?

哪知,小孩突然來了一句:“媽媽,這乞丐好可憐哦,我把一年的儲蓄都給他了!”

此時,自己才幡然大悟,這些個人儼然把自己這個超級作家當做乞丐,自己一時肺差點沒氣炸,這對於一個超級作家的自尊心來說,絕對是種粉碎性的打擊。自己真想給這小破孩兩大耳光,當見到他那紅撲撲的臉蛋,純真的眼神,還下不了手了,迅速一把把儲蓄罐塞回孩子手中,快速地說:“叔叔是作家,不是乞丐,不要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