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更風雪不減吹襲一夜,飄零到天明已是千山裹玉,行路艱難。
遐陵僻居雲州一角,然甘嶺道上的豪俠江湖客卻在這大雪紛飛日蜂擁而至。隻因一個月前一道無緣無故的霹靂在遐山的半山腰擊出一個大窟窿,山下有閑農撿了個瓷罐,就地一買,從此發跡不到半月竟一連娶了三房小妾。有行家鑒定古瓷,讚其“溫潤處如雨過天晴,凝翠處卻似乎奪來千峰翠色“,此乃千年前的珍品,如今莫說萬金難求,便是看上一眼也是極大福氣。也不知消息如何就傳了出去,一時間竟惹得整個州郡都開始聞風而動,盡管此時天候驟變大雪連連卻也止不住人性的貪婪。
白雪連著天,在那山道崎嶇處,一老一少兩個道人,正在一步一陷的艱難跋涉。道旁兩邊是山,叢林遮著雪,少年道士捧起雙手嗬著寒氣,愁眉說道:“師父哎,這腳程快的,有門道的早都過去了,咱們這一腳深一腳淺的趕場還有湯喝嗎?”
老道士瞥了一眼小道童,擎起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大口,嘶聲說道:“沒聽鎮子裏酒家那小二咂舌,沒見著一個回去的嗎?趕得早倒不如趕得巧,沒回去就是沒得手啊。嘿嘿,別說湯,跟著師父喝酒吃肉包你快活。”
“這才是最不靠譜的地方呐。我可聽說十二連環塢的塢主一下來了九個,霸刀山莊更是三位莊主一個不拉的,還有那紅林寨的,鐵槍門的個頂個的英雄好漢都一股腦的往裏鑽。如今不見一個出來的,您說咱爺倆得吧得吧的過去夠塞那窟窿的牙縫嗎?”寧溪緊了緊靛青色道袍,撣去額頭上的落雪,想著四裏八鄉的盜墓賊,草莽漢子一夥夥的往裏鑽硬是沒見著半個帶著榮華富貴出來的,不免有些憂心,便將眉頭皺得更緊了。
“嗬嗬,就那幾個熊樣還英雄好漢?以後少去茶坊聽人胡說八道。不過倒隻這些人也就罷了,據我所知如今過去的人中還有三個絕頂的高手,若說有人能將這幾人全都無聲無息的一起殺了,不漏一個,道爺是說什麼也不信的。”老道士的口氣卻是滿不在乎躍躍欲試,心知以這幾人的身份地位又豈是些許財帛便會輕易動心的,要知凡俗間的功夫練到他們這份上想要再進半步都是極難。老道從來自負不差他們分毫,這些年更是拋卻塵俗中的愛恨聚離,恩怨情仇,遠離江湖跌宕一心隻在功夫上較勁,春秋寒暑的過往雖不能說毫無所得,然而終究隻是踟躕。不管他怎樣悉心修煉,即使開朗處明明已似霧中花仿佛伸手便可采擷,臨到行時依然隻是水中月任你怎麼撈終究還是虛空幻影,其中的辛酸困頓唯己自知。如今憑空一場雷,使得這個山坳竟突然引動了那許多個掙紮在這節骨眼上的人物,似乎這裏藏有許多秘密,他自然也不惜再涉江湖無論如何都要一探究竟。況且他這徒兒雖不曾教得拳腳兵刃然而其靈性通透往常所學又與他人大不相同,實乃老道這些年最為得意之處。相比自身年華蹉跎,漸失了勇猛精進之心,更指望為這寶貝徒兒撈些機緣,也好看看其能走上一條什麼樣不尋常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