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國,怒河,河岸。
所謂九曲怒河千裏滔,但此地久未經雨,便如怒河也是平靜無波。
斜陽西下,金黃波光粼粼,河麵夕陽倒影動搖。
在怒河左岸一方,兩名蒙麵人影佇足於上,體形明顯有別。
近水之漢壯碩如牛,一身墨色重兵厚甲,腰間配有長劍。
另一名蒙麵人站在後方,雖也身覆戎裝,但個頭較矮,體型略瘦。
“真辛苦他們咧。”壯漢聲音低沉,一口鄉音。
“丹人不懂水性。”另一名身形較瘦小的蒙麵人站在後方。
此人相較於壯漢,反倒聲似少年,雙眼因大風而難以睜眼:“更不懂得記取教訓。”
“丹狗每次老遠渡河來,甫上岸就沒力氣,給屠個屁滾尿流。”蒙麵壯兵望著斜陽西下前的景觀,深感得意“這次連刀都沒拔到,真怪可憐地。”
“趙大人用兵神妙,不戰屈人,柳某深感佩服。”蒙麵少年附和。
晚風忽起,吹起陣陣黃沙。
此時在二人眼前的怒河平日雖奔之壯闊,但他們並非為此景色而來。
而是河中成千上百、死狀淒慘的丹國人浮屍。
放眼望去,每具浮屍從頭到腳都插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宛若漆黑一片群塚萬壑的箭山羽林。
兩個時辰前,此地曾發生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慘烈殘殺。
本想渡怒河奇襲的丹人戰士由南麵行軍而來,卻遭受埋伏,栽在不見天日的箭雨底下。
丹國為灼熱的南方國家,出產之戰士個個身著輕便,身上隻掛塊皮革便出征,當然不敵蓬萊的精良箭矢。
為數三千驍勇善戰的戰士連刀都來不及離鞘,甫上岸就已然成為明顯的人肉箭靶。
一聲令下,漫天箭矢接連不斷,蔽日的黑雨傾盆而下,丹人屍堆滿江遍野,怒河登時染成一片鮮紅。
而下令放箭者,就是此刻站在河岸上的壯漢,怒河守備處討寇都尉,趙磊。
“這幫丹狗子,以為黃沙可以作為掩護。”趙磊按著蒙麵布“卻不懂隱藏行蹤的兵法,嘿。”
晚風越吹越大,陣陣沙濤呼嘯,天空頓時一片飛沙走石。
“趙大人今日不費兵卒大破丹寇,待返朝後,受賞勢在必得。”少年放大音量。
趙磊回過頭來,打量了一下少年,隨後伸出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阿柳,還不是靠你啊。”
名為阿柳的少年咳了一聲,低頭作揖。
“大人過獎。”
“要不是你事前猜到丹狗會來這招,*,開幹恐怕也躲不掉。弄砸了俺還真讓這群畜牲給突襲成功了。”
“不過從旁協助而已。”阿柳恭維不止“趙大人日理萬機、指揮調度繁忙,凡下屬能幫得上的,理當全力以赴。”
“俺知道。”趙磊轉過頭去,繼續欣賞來時無多的良辰良景“不過你也想要些獎賞唄。”
“能作為趙大人的主簿,已是備受抬舉,小弟不敢妄求。”
“他馬的,真不懂你咋地跑去作主簿,俺咋看你都是塊將材啊。哪天讓你撂擔子跟俺搶飯碗了咋整。”
“......大人玩笑開大了。”阿柳拱手直搖頭。
趙磊望著漫天風沙,手隔著蒙麵布搔了搔胡子。
“回去後,我自然會替你求賞。”
“屬下不敢。”
“放屁,到時候俺給你什麼,你就管收。”趙磊再次回過頭來“別再跟俺客氣了。”
“......”阿柳微頷,不敢再推托。
趙磊緩緩拊著胡子,若有所思。
明明才華滿身,大可振翅高飛,可惜他卻毫無升官之圖,屢屢立功,卻皆將功勞推卻給他人。
這幾年下來,對這小子實在越思越不得其解。
“敢問趙將軍對這些屍體有何打算?”
“人都死了。”趙磊琢磨一會,摸摸鼻子“讓他們喂魚不就好了?”
“......將軍所言不差。”阿柳直視著滿江屍體“但小弟建議明日將他們拉上岸來,入土安葬。”
“入土?”趙磊不解“入土咋地?反正這群丹狗子生性埋汰,本來就沒有安葬士兵的習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