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晨光露,薄霧散。轉過一夜星辰,又是一日。
天際灑下一片金光,夜裏寒氣消散。
喧鬧了一整夜的鳳棲宮,剛靜寂片刻,一聲脆響從大殿裏傳來,劃破無聲。
殿內,一片昏暗。一道模糊身影手撐著chuang沿側坐在chuang塌之上。塌下,是一地碎片。
“娘娘!”聽見聲響,在外守著的宮女連忙進內,焦急詢問。
青絲落滿chuang,連心芮低垂著頭,晨光中,瞧不清神色。
“娘娘。可是有什麼不舒服,要不要喚太醫?”宮女低聲一句詢問。
話落,模糊的身影猛然一動,抬起一張血色褪盡的臉,狠狠盯著那小宮女,眼裏盡是陰靡。
“娘……娘娘!”宮女顫聲一句輕喚,瞧著那張半明半暗顯得猙獰的臉,身子也不免一個哆嗦。
“太醫。”連心芮一聲冷哼。
“太醫瞧的都是人心,治的是他們的命和俸祿,送來的卻是害我性命的毒藥,你還和我提太醫!”咬牙擠出一句,芙蓉麵上一雙美目早無了往日璀璨,寸寸刀鋒直射而來,掃在宮女身上。
“奴婢該死,奴婢知錯。求娘娘恕罪!”宮女俯身,連連請罪。
“滾!”厲聲一句低喝。宮女趕緊退出了大殿。
空曠的大殿內,便隻剩下獨影綽綽。
“為什麼?”一聲低語突然響起,正是從那chuang塌飄來。
“為什麼!”低語聲漸大,成了呢喃。
“為什麼。”一聲輕笑,又是一問。
單薄的身子一晃,跌撞在塌上軟被之上,陣陣低笑,便是從那明黃的軟被處傳來。
半響,那身子又是一動。
連心芮雙手撐在胸前,支起半個身子,猛然一聲大喝:“為什麼!”
芙蓉沾露,幾道水漬蜿蜒而下,從光潔的下顎話落,跌入軟被,片刻便再瞧不見一絲痕跡。一雙美目滿是憤恨,一臉悲戚。
“戚雲伐!“又是一聲怒喝響起:“我究竟做錯了哪裏,你要這般對我,我究竟哪裏比不得那女人,你寧願親手殺了自己骨肉也不願給我留個念想,戚雲伐,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了,哪裏!”
幺蛾子巴不得她能早早壞上,巴不得她能多生下幾個,這宮裏能有手腳插管到此事的兩人,便隻剩下了一個。
便隻剩下了他,剩下了那個和她做了七年,塗有夫妻之名,若無那一份秘藥,連夫妻之實都不會有的夫妻,剩下了那個一心他念,為了那女人而迎娶了她,冊封了她,空無了整個後宮的皇帝。
那個戚雲伐!
連心芮縱使有些愚笨,但腦子轉得不慢,尤其是在宮裏這七年,與慈寧宮的太後朝夕相對,那些陰謀,權勢、算計、她看不透全部,但隻是也能猜測出五分來。
她懷著的是龍種是龍裔,是可能將來會做齊國皇帝的胎兒,太醫膽敢送了一碗落胎藥來,除了戚雲伐,誰能有這個膽子指示這件事。
滿含怨怒的嘶啞怒的嘶啞喊叫從大殿內傳出,驚起了一院子還未晨起的鳥兒‘噗噗‘得飛了一片,四散開來。
大殿外眾人各自揣測,可不到片刻,便見一道匆匆的人影直出大殿,朝著宮外蹣跚而去。直到那身影已消失在眾人視線。先前進殿詢問的宮女一聲驚呼:“那不是娘娘嗎?娘娘一個人要去那裏?她身子還沒好啊。”
一陣喧嘩又從鳳棲宮響起,驚擾了晨曦之下的皇宮。
第二節
戚雲伐早朝剛過,闊步朝著禦書房而去,剛到門外,身後傳來一陣喧嘩。
“娘娘,娘娘,你慢些,太醫說過,你的身子還未複原,不能受寒的。”一道低聲提醒從傳來。
聞言,戚雲伐腳下步子一緩,心裏一聲輕哼。
這宮裏能稱為娘娘的除了慈寧宮的賊婦,便隻剩下鳳棲宮。這身子還未複原不能受寒的娘娘是哪位,他自然一聽便知。
轉身回頭,瞧見的正是連心芮發絲淩亂,半邊身子壓在身側宮女身上,一麵喘著粗氣,一麵瞪著他。
“戚雲伐!”瞧見明黃身影轉身望來,連心芮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
話落,隨在戚雲伐身後的李公公皺眉一聲低叱:“請娘娘注意儀態,皇上的名諱不是你能叫的。”
連心芮置若罔然,一雙美目緊緊盯著不遠處一雙半闔的鷹眼。
那含怒帶怨的神情,使得明黃修長的身影微微一震。這般神色,竟似有些熟悉,似在何人身上也曾見過一般。
李公公皺眉上前,正要將連心芮帶走,戚雲伐明黃衣袖一揮,盯著已是褪去了顏色的芙蓉麵上。
連心芮低笑一聲,望著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眼眶裏早溢滿的一池春水。
李公公見狀,也將手一揮,一眾公公宮女退了個幹淨,隻留了兩人立在禦書房大門之外。
戚雲伐明黃綢鞋一動,輕步踏到連心芮身前:“既然太醫說了,你身子未曾複原,”
話落,連心芮美目裏閃過一絲陰恨,羸弱的身子一動,望著戚雲伐身上狠狠撞去。
一聲輕哼響起,龍袍衣角一晃,擦著連心芮身子便閃了過去,瞧著那身子直直往著青石之上撞去,鷹眼上一對劍眉微皺,手臂一撈,電光火石間,大掌便穩穩得抓在了削肩之上。猿臂一收,那半倒的身子也跟著被拉了回來。
連心芮身子剛站穩,誰知,卻是雙臂往著身前大力一推,一聲漫罵:“戚雲伐,你究竟想怎樣!”
鷹眼上劍眉皺得更深,冷麵一聲低叱:“你要如何。”
“你究竟看我是那般的不順眼,竟然要親手將自己的骨血也毀掉。”雙手握拳,緊緊拽著他胸前明黃衣襟:“你心裏究竟有多不待見我,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
“我等了七年,盼了七年,終於等到了這個孩子,你為什麼要將他毀掉,將他毀掉!”
鷹眼望向天際,皺眉不語。
“你從未踏進過鳳棲宮半步,你從未溫言暖語對我說過半句,你也從未和顏悅色關懷過我一次。你不知那大殿有多空,不知那夜深有多涼,你不知我這七年來究竟是怎麼熬的,過的,你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為我想,到頭來還要毀了我唯一的念想。”芙蓉麵微抬,不明神色的一張臉顯了出來,一句輕問:“戚雲伐,你做的這些,這般,都是為了她嗎?”
明黃的身影,微不可見得一個輕震。
她,為了她?
戚雲伐神色稍一變化,眼前一雙美目便都是瞧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