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裴渡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他先是愛上一個罪臣之女,不顧世人的眼光,也要娶她為妻,與她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取名灌灌。
本以為能相守到老,可沒幾年,一家三口卻慘死在烏山。
後來,他化為孤魂,看見那女子在雪地中苦苦祈求,隻求一個來世。
她成功了。
他看到重活一世的她,雖然性情大變,可卻是那麼鮮活、那麼可愛。
雪地中,他看到那一身官服的自己再一次深陷於她。
而那女子心中想得卻是,把他當成這逃出生天的墊腳石。
不過,他心甘情願。
這一回,雖然經曆了諸多磨難,但好兩人在終成眷屬,相守一生。
他雖然幾度外放,還曾遭受貶謫,但最終也平定叛亂,沒過幾年封侯拜相,為官數十載以來,對大周建樹頗多。
而致仕之後,他陪同夫人一同四處遊曆,共賞名川好水,頗為悠閑自在。
他的妻子名喚謝梔,受封當陽郡夫人,擅長畫藝,品性高潔,還出資在各地開畫館、辦女學,請人教授那些貧弱之女丹青之法以及詩書禮儀,門下也出過不少有名的女學生,流芳百世。
他與夫人一生共育一子一女,皆乃人中龍鳳。
其子謝凝道,為天化年間科舉狀元,後為太學博士,短短三年,又進左諫議大夫。
謝凝道後被稱為當朝第一諫官,甚至敢當麵駁斥聖人,直言進諫,為百姓請命。
他詩文鴻碩典麗,一生著作甚富,官至相位,乃是能與其父一同被編入國史的能臣、名臣。
他們的女兒裴靄月自幼在父兄繁忙之時,陪在母親身邊,隨她外出走訪,耳濡目染之下,也承襲母親之誌,後為大周有名的女書畫家。
這個夢太長,隻是後來,當裴渡看到已然成家的子女,還在為小鳥妹妹這一稱呼爭吵不休時,釋然地笑出了聲。
裴渡想,他們這一世,終究是圓滿了。
……
裴渡從夢中醒來時,正是凜冬褪盡,萬物複蘇的好時節。
他尚有些混沌,就見長明一臉焦急地在床邊跺腳:
“大人,您終於醒了,屬下還以為您是昨夜受寒染病了。”
裴渡意識漸漸清明,環顧四周一圈,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怎麼會做這麼古怪的夢?
不過他在揚州的任期將滿,過幾日便要啟程回京了。
想到這,裴渡動作一頓。
揚州。
夢中的人,好像也在揚州。
“對了大人,那揚州刺史謝晉淮邀您過府一敘,您要去嗎。”
長明又道。
“可有說為何?”
“左不過是他那兒子要科考了,這些日子張羅著要進京,知道大人您要回京了,想讓您捎帶上吧,也沾幾分光。”
謝晉淮?
此人庸庸碌碌,不過為官倒還算盡心,同夢中那副惡貫滿盈的嘴臉,實在是有些對不上。
可裴渡一貫謹慎,不免思量起另一種可能。
莫非?他都是演的?
可直到坐在謝晉淮麵前,看著他這唯唯諾諾的樣子,以及屋中寥寥無幾的陳設時,裴渡收回了自己心中那些油然冒出來的念頭。
自己怎麼會把夢中那些事同現實聯係在一起?
簡直荒唐。
“今日冒昧請大人前來,一是想為大人踐行,二是……二是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謝晉淮自知有求於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