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做什麼,扶我啊!”
漁陽率先反應過來,望著自己黑得跟烏雞一般的脖子,大叫起來。
眾人如夢初醒,急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還不快回去給我換衣裳!”
漁陽驚慌失措地大喊,隨即剝下侍女的外裳,往自己身上披。
想著她應該無暇再顧及自己,謝梔身子微微一鬆。
可剛走到廊下,漁陽便道:
“你給我在此處跪到明日,不得起身。”
“奴婢遵命。”
沒跪多久,周嬤嬤的聲音便在遠處響起:
“姑娘,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嬤嬤,我……”
望著熟悉的人,謝梔有些委屈,語氣帶了顫音。
“可叫我好一通找!快,世子爺從潁州回來了,老夫人命你去見他。”
什麼?
裴渡回來了?
半年前那些不堪的回憶頓時湧上謝梔心頭,叫她生出了些許退縮之意。
“可是……”
“別可是了,世子爺這會剛從宮中述職回來,聽說晚些還要去刑部呢。”
周嬤嬤見謝梔仍無動靜,便直接拉著她回了春暉園。
春暉園是裴老夫人的居所,半年前裴渡將謝梔帶回府時,便將她安置在此處。
浴房裏已經備下了香湯,謝梔沐浴後,又換了身湖碧色曳地望仙裙,對鏡整理過麵容,繞過楠木雕梅屏風,道:
“嬤嬤,咱們走吧。”
隻一眼,便叫周嬤嬤晃了心神。
柔情綽態,我見猶憐,美好得宛如一幅雨後荷花圖。
這般模樣,怪不得連向來不近女色的世子都被她迷了心竅。
…
長平侯府世代簪纓,到了這一代也算人丁繁盛。
裴老夫人與已經過世的老侯爺育有三子一女,長子裴廵便是如今的長平侯,裴渡的父親。
各房人口再加上表親侄甥,以及不計其數的下人,府上林林總總共有上千人。
不必想,便知長平侯府占地極廣。
但足足占了大半個永興坊的府邸,還是叫當初剛進府的謝梔乍舌。
不僅如此,因著十八年前鄧國長公主下嫁給裴廵做續弦,先帝便將公主府也修建在了長平侯府相鄰處。
兩邊府牆再一打通,說整個永興坊皆為裴家人所有,也不誇張。
…
可府邸大歸大,對謝梔來說卻是苦不堪言。
酷熱之下,兩人走了一炷香時辰,這才到了裴渡所居的仰山台。
仰山台地勢極高,從底下上去,還有數十層台階要走。
四周甬路相交,山石點綴,仰山台便隱於蘢蔥佳木上。
好容易爬上去,謝梔還不敢表露什麼,周嬤嬤卻是氣喘籲籲,倚在石門邊,一疊聲地歎道:
“唉!累煞老婆子我了。”
望著院裏那清幽的水廊樓閣,謝梔又生了退意:
“嬤嬤,要不我扶您去後頭的亭子裏歇歇吧。”
不料周嬤嬤聽到這話,卻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別磨蹭了,進去吧。”
她說完,一改疲態,健步如飛地往前走。
“長明,世子可在裏頭?”
周嬤嬤走到正院廊下,問持劍而立的少年。
長明見到她,拱手道:
“郎君在,可是老夫人有何吩咐?”
“天氣炎熱,老夫人體恤世子,便命荔淳做了一盅荔枝膏水和糖霜玉峰兒送來。”
長明聞言,眼神略過周嬤嬤,落到她身後提著食盒的小娘子身上。
這小娘子如今生得乖巧嬌柔,周身一股恬淡寧靜的氣息。
哪還有半年前剛被郎君救出時渾身是傷,驚惶不定的樣子?
思及此,長明不敢再看,隻側身讓出了一條路。
“荔淳姑娘,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