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死不如賴活著(1 / 2)

“我就要死了,是的,你沒聽錯,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可問題是沒辦法,不是我想死,是後麵那幢樓裏二樓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說的,說的時候他的手裏還拿著一張大大的CT片,那上麵顯示的是我的腦袋……呃……是腦子。具體我的腦子出了什麼毛病我都沒記住,我就一中專學曆,還是計算機軟件班出來的,聽不懂那些醫學術語,不過我記住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說我還有一年好活,最多一年。

想我齊雲,堂堂六尺九的男兒,活了三十年,到三十一歲時就得和這個世界說BYEBYE,我的生活啊……難道不像一張茶幾嗎?為什麼是茶幾,你不知道茶幾上擺的都是杯具嗎?不覺得和我的生活很像嗎?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上天不讓我多活幾十年,或者十幾年也行啊,想想我以前也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小時候連蜻蜓都沒逮過,養“死不了”養死了也不是我的錯,我澆水了,誰讓它叫“死不了”,我還以為真的死不了呢。

是的,我抽煙,可不是說抽煙容易得肺癌,沒說還讓腦子出毛病啊。活了三十年,都沒和女生打過“波兒”,聽說是甜的,但除了做夢時,我都沒嚐過,悲哀得緊啊。

不過想想,也許一年後死也行,半年前我那病了一年多的老爸上天了,找我那六年級就上天的老媽去了,一年後我可能也能上天找他們去?要不到時我先不找他們去,我當幾年孤魂野鬼?這三十年我都沒過過獨立生活,晚上九點前準時回家,都沒在外麵過過夜。要不我先把這剩下的一年過完再說,就剩一年了,墮落一把?可好像兜裏連家裏就剩幾千塊錢了,夠我墮落一年的嗎……”

我正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邊上除了我,沒人聽你念叨了。歇會兒吧。”我這才回過神,掃了一眼四周,卻發現除了孤零零的公交站牌,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

“我靠,醫生沒說我這病還幻聽的吧?”

我從醫院出來後就在車站等公交,然後忍不住和旁邊一同等車的人說話,記得剛才我身邊還有不少人的呢,怎麼一轉眼人都沒了?沒注意有車來啊?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別看了,他們都去下一站等車了,你得波兒半天把他們都嚇跑了。”

我這才意識到人在後麵,急忙回過身,看看是哪位好心人沒被我嚇跑。

這幸虧有人提醒,不然再過來人看我,就得以為我正和身邊那根貼著各種小廣告的電線杆說話呢,還不得把我當神經病啊。其實,我就是心裏煩想找人聊聊嘛,找心理醫生不還得花錢呢。

等我轉過身看到身後那位好心人時,心裏不禁吸了口涼氣。麵前站著一位老者,比我矮了半頭,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白色疙瘩袢小褂,一陣微風吹過,就見那瘦小枯幹的身板仿佛隨風搖曳,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滿臉皺摺,灰白的頭發到是梳得挺順溜,背著個手,正笑嘻嘻地上下打量著我。

我歎了口氣,輕車熟路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遞給他。那老者伸手接過錢揣口袋裏,然後吐出兩個字:“不夠。”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擁有兩個選擇,一是掉頭就走,二是把那一塊錢搶回來,但還沒容我選擇,那老者就掉頭走到車站後麵牆角處,然後衝我勾勾手指頭,示意我過去。

過去還是不過去,對一個快死的人來說,選擇的是過去。我發誓,真的,當初我不知道自己要死時,遇到這種情況我一準掉頭就走,理都不理。其實我過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站的牆角處地上鋪了一塊布,布上任嘛沒有,就畫了一個大大的八卦圖,布旁邊是一個髒兮兮的小馬紮,牆邊上豎著一張硬紙板,上麵歪歪斜斜地寫了三個大字“跳樓價”,大字左邊一行小字“每卦十元,類型不限”,大字右邊下方寫著一行更小的字“本攤主擁有最終解釋權”。

是的,這老者——不,這老頭兒是個算卦的,我之所以過去就是準備拿這個老頭兒當心理醫生過,不找個人說說話心裏堵得慌,反正我決定了就給他一塊錢聽我“得波兒”。

然後,最終,一幕詭異的情形終於發生了,老頭兒坐在馬紮上仰頭看著我,而我抱著胳膊斜依在硬紙板旁邊看著他。估計這時如果有人用手機把這情形拍成照片,再配個好題目放網上,點擊率一準兒少不了。

我開始不管不顧地對著老頭發泄自己不滿的情緒,準備什麼時候心裏痛快了什麼時候回家:“你說我這是為什麼捏?我以前是做了什麼孽?還是上輩子不是個好東西?要說也就是初中在社會上混了段日子,打過幾次架,可也沒殺人放火,攔路搶劫啊,為什麼老天爺就這麼對待我呢?我……”我突然側頭住嘴了,因為那老頭抬起一隻髒不拉嘰的手準備堵我的嘴,看那手我想吐。

老頭點點頭,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掏啊掏,那情形——我覺得很欠揍,結果等他伸出空無一物的手衝我招了招,說了一句話後,我覺得自己的思想有點齷齪,他說的是:“給我來根兒煙,我剛才忘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