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的手下也算訓練精良,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仍然不曾慌亂,他們紛紛向黑胡子所在的方向聚攏而來,麵向遠處的那片火海、麵向薛斐、背對著黑虎山的方向緩緩向後退去,前排全是持槍的悍匪,長槍如林,直直地對著薛斐,薛斐一旦靠近,這些家夥便不約而同地向前刺去將他逼開。
薛斐一手持刀,一手放在身後,在槍陣的外麵緩緩踱著步子。
他的目光穿過森冷的槍林,越過一個個悍匪的頭頂,和黑胡子的視線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這一次,黑胡子雖然還是不曾避開薛斐的視線,然而,遭逢重創的他已經沒有白日的底氣,沒多久便主動移開了目光。
薛斐嘴角微揚,掠過一絲嘲笑。
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作勢欲撲,前排的悍匪齊齊往後退了半步,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甚是好看,就像麵對猛虎的羊群一般。
“啊!”
一個悍匪惱羞成怒,突然衝出陣去,手腕輕抖,挽了好幾個槍花向薛斐紮去。
“小心!”
陣中,他的同伴失聲驚叫。
薛斐不曾躲避,也不曾後退,而是迎著槍花向前一步,與此同時,手中的橫刀立在胸前,橫向一格,砍在槍尖下方三寸,那人的木槍像是被短線的風箏一般朝一側蕩去,隨後,橫刀直劈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劈在那人的麵門。
“嗬嗬!”
那人喉間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哀鳴,然後,像醉酒一般踉蹌了幾下,仰天倒下。
“守住陣勢,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黑胡子麵色赤紅,大聲喊道。
山賊們再也不敢出擊,如臨大敵一般緩緩向後退去,薛斐衝了幾次,被他砍倒了兩個賊子,即便如此,仍然不曾將山賊的陣勢衝亂。很快,那群山賊退到了鹿砦之後,這時,也到達了關卡上的弓箭手的射程範圍。
薛斐見事不可為,也就放棄了追擊。
即便是他,若是困在那片到處都是障礙物的狹窄地帶被人圍攻,要想脫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已經無法達到趁亂奪取關卡或者斬殺黑胡子的目的,再多殺幾個賊子也沒有什麼意思,今夜之事,大抵也就這樣了。
接下來,黑胡子一行順利地退回了石堡。
進寨門的那一瞬間,他回頭望向身後,那個讓人又驚又懼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夜幕之中了,像是鬼魅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他推開擋路的手下,快速通過甬道,爬上階梯,來到石牆上,趴伏在牆頭朝遠處望去,那邊,火勢依舊猛烈,火光將小半邊天空映得通紅,在火場前麵那片空地上,隱約可見奔突廝殺的人群,人影晃動著,不時有人跌倒、不時有人消失……遠遠地,廝殺聲、呐喊聲、慘叫聲隨風飄了過來在耳邊回蕩,聽起來就像是山穀的回聲,甚是沉悶、甚是空洞、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從黑胡子心中油然而生。
目光飛快地在石堡前方的空地掃了一遍,隨後,非常仔細、非常認真地反方向看了一遍,沒能發現那個魔鬼的行蹤,他不由鬆了一口長氣。
回過頭,那些手下正東倒西歪地坐在石階上,有的靠著石牆,有的躺在地上,每個人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輕鬆,就像是從地獄裏逃出的惡鬼一般,同時,他們的臉上又有著不同程度的驚懼之色……
都是一些將腦袋拴在褲帶上玩的惡徒,這會兒,竟然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麵?
黑胡子麵色忽青忽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像是一個痙攣症患者,半晌,他張開嘴,吐出了一口淤血。
“黑大哥,你怎麼啦!”
留守在石堡內的秦福從石牆的另一端匆匆奔了過來,瞧見黑胡子吐血,他麵色大變,雖然遭受如此慘敗,損失了大量人手,隻要上山的關卡仍然控製在手仍然事尤可為,但是,一旦黑胡子被傷重而死,事情就大條了。
“我沒事!”
黑胡子擺擺手,沒讓秦福靠近身來攙扶自己。
他並未受傷,隻是怒極攻心罷了!
吐出悶在心頭的這口淤血之後,他感覺好了許多。
他轉過身,麵向遠處的那片火海昂首而立,之後,他將左手攤開放在麵前的石頭上,抽出橫刀,將刀鋒壓在左手的尾指上麵,接下來,用力一拉……
“我黑胡子在此對天發誓,若不為兄弟們報仇,殺了薛斐小兒,當墜入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
說罷,他拿起那根斷指,塞進嘴裏,吞了下去。
牆頭的火光映照著他的側麵,一麵蒼白如紙,一麵豔如桃花,兩相對照,便如修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