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墜落亞斯蘭(1)(1 / 3)

公元1924年。

愛德華曆二十七年。

9月。

寬闊的吉布爾格大街上行人靜默地夾道佇立,無聲注視著眼前走過的一隊龐大的騎兵。

秋日微弱的陽光變換著角度照射著整條繁華而冗長的街道。落日的餘暉靜靜地打在兩邊高大的白色石牆上,遠處市政大樓前純白的正義女神像在日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華。

騎兵的步伐整齊而緩慢。就這樣肅穆卻略顯疲憊地,踩著帝都的夕陽,走過這漫長的街道。

為首的騎兵隊長一身墨綠色的華麗製服,略顯女氣的禮帽下,他蜜糖般的卷發像是波瀾壯闊的海浪,戴著黑絲絨手套的手指一手牽著馬韁,一手牽著固縛罪犯的鏈條。

他的罪犯就是跟在他馬下的那個男子。說是男子,其實還不過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少年,雙手被縛在一起,他始終安靜地閉著雙目,從遙遠的特洛華到亞斯蘭一直便是這樣。

然而就在他們經過市政大樓時圍觀的人流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騎兵隊長卻並沒有停步,隻是眯了眯金棕色卷發下的雙眼環視了一下周圍。

“騙子!”

不知是誰喊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接著爆發出更為劇烈的怒吼:“騙子!”

人流沸騰起來,那些在遙遠的特洛華戰場上喪失親人的民眾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頂峰。女人尖利的呼喊和男人憤怒的吼叫混合在一起像是火焰一般點燃了起來,逐漸蔓延開去,瞬間整條街道都變成了一片憤怒的海洋!伴隨著形影而至的泥土石塊,絕大部分都朝向了那個為首被牽著的少年。

“殺人犯!”

“暴徒!”

然而無論外界多麼不堪,仿佛無聞無見一般,少年依舊緊閉著雙眼,麵容上是隱忍而屈辱的神色。倒是押解他的騎士隊長終於停了下來。

奧勳及南希爾吉維亞聯合王國威斯摩蘭家族第十三代男爵佩恩*威斯摩蘭勒住馬韁,又環視了一下四周做了無聲的命令,立刻就有步卒趕上來詢問。

“叫他們住手。”男爵說。

“都要砸到我了。”

人群重新安靜了下來,儀式繼續靜默地進行。

伸手緊了緊豎領上的風扣,男爵的唇角是無聲的謔笑。

那個自進入帝都以來就一直跟隨著的家夥,以為我不知道麼。

黃昏。

像是被攪碎的蛋黃醬一般塗滿了整個天空。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無人的鄉村,靜謐安詳。城市的喧囂仿佛已經被遺忘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真是奇怪,到現在都沒有什麼動靜呢。”

走到這裏,威斯摩蘭男爵才不禁鬆了口氣。本想在鬧市區一定會趁亂發生點事情,而現在四野空曠無人,憑那個家夥的本事,要想在這裏犯案,怕是有點困難了。

這次押解的是發動特洛華戰爭的A級戰犯,是由皇帝白比德十世盛怒之下判處流放至聖締爾戈平原並遊街示眾的罪犯之一,並且是由朗斯代爾親王受任處決的,萬一出了差錯,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因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

想到這裏男爵感到背負的負擔才算真正解除,那自踏入帝都起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他無意放鬆了步伐,看了看馬下他的那個罪犯。

風倉皇地吹過平原上起伏的高草。流淌的時間像是在這一瞬間全部凍結。雲塊沉默地平移過天空表麵。男爵突然抬起頭環視四周,那些原本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那十來個騎士靜默地都像是才從土地裏生長出來,荒草在他們身邊緩緩移動,他們就像從來沒有移動過一般。憑著和羅文娜夫人一般的直覺,佩恩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本是不應該安靜到這個地步的。

男爵直到被捆綁在地時,才後悔當初沒有讓親王委派給自己的亨雷德跟隨著自己而是把他留在第二部隊,是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夕陽沉到了地平線以下,夜色很快就沉淪了下來。

冷風緩慢地從黑暗深處吹來。帶著寒冷的水汽,將一切蒙上白色的霜。

“放放我下來!”

“我叫你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

“你到底是誰?!”

黑暗的街巷裏少年拚命地掙紮,一張清秀的麵容早已因憤怒而漲地通紅。也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男子果然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終於放下了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懷表,正要撲過去摘他假麵的少年一愣,隨即緩緩放下了手。

在這種場合下見麵是比較出人意外的,男子不想多示一般又放回了懷表,沉默了一陣才有些猶疑地開口。

“歐肖公爵死了是嗎?”

少年一時愣住,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眼神突然黯淡下來,竟也側過身,良久才聽到他的聲音。

“是的,我親手殺了他。”

聽到這裏男子眼中陡然閃過一道寒光,然而被掩蓋在麵具下,少年並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我殺了他後就與你們簽了和約後來又毀約。”

“然後路斯伯格把我賣了……”

少年緩緩訴說,苦笑著說出最後一句。

“最後我就到了這裏了。”

男子終於向他轉過臉像是想說什麼一般張口,卻又突然停住了。

“雖然我知道偷聽別人私房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男子和少年同時轉過身,看到男爵斜倚在空巷盡頭拐角的路燈旁,像是已經饒有興致地聽了很久。

月光照穿了一整條寬闊的街巷,周圍的建築都泛著冷冷的光澤,呈現出某種陰鬱而神秘的藍色。那個男人靜靜地站在那一個狹小的光區裏,渾身充滿了鬼魅一般的邪氣。他驀然輕輕啟唇。

“但是,說完了可以回來了嗎。”

男子立刻轉過身麵對他,目光卻斜向身後的少年。

“到銅天鵝街三十九號巴塞利安賓館,到時自會有人接應你……一定要去!有很重要的事情。”然而少年卻是猶豫的,眼裏依然有混亂而不知所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