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著她漸為平靜的身子,緩緩言開:“你是一個樂觀堅強的人,那種豁達和開朗讓含恨半生的我自愧不如。相識以來,你沒有說過一句放棄的話,哪怕麵對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你也一直堅信,隻要不放棄,就一定會發生奇跡。為了證實你那句話,我沒有讓自己倒下去……現在我做到了,到了你身上,我更相信,你做得一定不比我差。”
容決的話讓林子默的抽噎聲越來越小,完全平靜後,她無聲蜷縮在他懷中,心中百味雜陳。
“不要害怕,你娘和武一涵沒了,你還有我——我說過,枕月軒是你的家。那個時候,我料想不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你帶來今天的傷害,所以說你可以隨時來去,但是現在我後悔了。”他將她的身子扳正,看著她潮濕的眼睛,抬指小心拭去眼角的餘淚,一字一句堅聲道:“從此以後,我陪你同進同出。”
那樣輕緩卻堅定的字眼落入林子默耳中,讓她的眼睛瞬間又紅,自卑、感動、愧疚和謝意一齊湧入腦海,讓她無聲望著他,一直看到他眸底深處那張猙獰可怖的鬼麵。
“相信我,也相信自己,風風雨雨,我都在你身邊。”容決俯首凝視著她,看著那雙潮紅的眼睛,再次給她信任和信心。
林子默悲歡難抑,怔怔看著那雙單薄卻似有萬千力量的肩膀,片刻後將頭埋入他懷中,含含糊糊地泣道:“我來到這裏誰也不認識,什麼也不懂,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活下去……但是每次在我快要踏上黃泉路的時候,你總能把我從死亡當中拉回來。除了你,我不知道這亂世裏還有誰可以毫無保留地去相信……容決,我不該瘋得沒了良心,去拿你送給我的東西刺傷你,我不是人,我該死……”
“我沒有怪你,而是感謝你。”容決撫著她,使她的情緒不再大起大落,由衷道:“感謝你重傷在身,卻還能把我送給你的東西緊緊握在手上,哪怕昏迷過去也絲毫不放手,那是任何力量也摧毀不掉的信念。我知道,你隻是還沒有恢複神智,把我當成了那些士兵,當成了要搶你東西傷你害你的蘇烈,所以才失了控製,這不是你的本意。”
他將林子默的腦袋挪到自己肩上,在她掙紮著要給他包紮的時候,緩緩抬手探到她後頸,將她擊暈過去。
那一陣眩暈來得太過突然,讓親情又開始起伏的林子默惶惶不已,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他的傷口,便已經人事不知地垂了頭,昏睡在他肩上。
“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用想——那些傷你害你的人,我會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容決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小心擦去她眼角的餘淚,從懷中拿出藥瓶,重新給她塗了些止痛的藥水,然後給她蓋好被子,垂了帷幔,才離開了榻邊。
起陽急匆匆回到屋子的時候,一看容決身上的血跡,以及他搖搖晃晃地朝書房移去的虛浮腳步,臉色瞬間大變,失聲大叫:“先生!你快過來!”
“沒事,處理一下傷口就好。”落座之後,他安慰了驚慌失措的少年一句,問簡回春:“蘇姑娘麵上的傷,可能恢複如初?”
簡回春有些慚愧,如實道:“深及肌裏,想要不落疤痕,恕屬下無能……”
一句話,讓容決沉默下去,不再言語。
“公子……”起陽猜得到容決心裏所慮,也同他一樣擔心林子默會自此消沉下去,勸他道:“生死她都經曆過,一定會看開的。”
容決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包紮好傷口後看去簡回春,肅聲道:“煩先生出一趟相府,讓風澤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