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2)

此時,喧囂褪去,連紅透半邊天的晚霞也漸漸黯然,這讓青瓦灰牆的僻地客店暫得寧靜,晚風偶爾拂過內院中一棵老杏樹下垂落的青穗琉璃風鈴後,那清脆的響聲便如殘絮般在院空四散飄開。

這是炎夏的最後一天吧,暑氣還沒有完全消減下去,可是院裏的幾棵梧桐卻已開始顯露出秋的意境。

青年已經佇立在那多時,他著一身灰藍色長衫,眸深鼻挺,負手靜靜凝視著樹下閃動的風鈴時,分明一派睿智風流的模樣。他此刻正閉目冥想,回憶著一個月前在江南越水樓發生的事:

江南越水樓東臨越水,主樓越水高閣被譽為江南第一樓,樓外榆柳相應,青山銜雲,越水河繞山而過,時而可見河麵船筏載客而歸,絲竹縈耳,端的是風光旖旎甲天下。

可在住進越水樓的第一天,小俊的病又犯了。

她蜷在角落裏,如浴寒池,漆黑的房間裏,門窗緊閉,但窗口隱隱透出的光依舊讓她驚慌不已。

她害怕光,特別是燈火之光。他用手輕撫她顫抖的肩時仿佛再次看見她那張蒼白清瘦的臉。

樓外是越水樓特有的夜景,燈火輝煌,滿樓歌舞,與這安靜黑暗的房間有著天淵之別,可身側的人兒,還是止不住驚慌。

“小俊。”他輕呼,同時心痛如絞。當他伸手觸到她臉頰的淚時,他心中一怔,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把所有的燈都滅了!這個越水樓今晚我包了,所有人都給我出去!”

人們以為他瘋了,而越水樓的老板那個舉止優雅的中年男子,他搖著小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竟也同意了。樓客有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樓主的麵子下終究同意下來,於是多少年來都沒有停息過繁華的越水樓一時間滿樓燈滅,人群俱散,這一“奇景”讓人們津津樂道了一陣。

越水樓的老板名叫莫文,是個名動江湖的藥癡,他道出了小俊的病因。“這本不是病,應該是小俊姑娘在童年期遭受過一場重大的打擊,這個打擊又跟燈火有關,而這恐懼一直跟誰著她的成長,久而久之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痼疾。”

他激動起來,莫文能說出因由就應該也有辦法治好她的病,於是迫不及待的追問:“那莫老板可有辦法醫治?”

莫文搖搖頭,歎道:“除非……”

“莫老板但說無妨。”

“不知方莊主可知世上有一件寶物名叫海玉明珠麼?”見對方沒有回答,莫文接下去道:“那是出自南方碧魚島的神器,曾經在碧魚島上雙飛城,幾十年前流失中原至今下落不明。這件寶物乃是海中至寶,它能發出傳說中的暖心之光,以彼克彼,對這樣的病極有幫助……”

莫文話鋒一轉苦笑道:“可惜,江湖中再沒人有這東西的消息了,方莊主還是當我沒說吧。”

是的,自己有生之年,也沒聽過海玉明珠的消息,他懊惱不已。

莫文還是對小俊的病做了些力所能及的治療,小俊漸漸好起來,住在越水高閣的偏樓中,冷清陰暗,但對於周圍映照而來的光已沒有像以前那樣激烈的反應了,小俊本人也開朗了不少。

可莫文說這隻是暫時,並不能持久,她的病就像火雷隨時可能引發。

想到這些,青年不知不覺中發出一聲輕歎。

他被自己這一歎嚇了一跳,明明一切都已經計劃周全,如何心中卻隱隱不安?思緒輾轉,隨著一陣風過,眼前的青穗琉璃竟脫繩落地,鏗然碎在他的腳下!

藍衣青年下意識地一退步,心下的片刻慌然讓他焦躁和羞愧,他馬上定下心神,望著最後一絲霞光,期盼又一個天明。

“莊主.”這時,身後一個玄衣漢子畢恭畢敬地作揖道。

藍衣青年有些不悅,淡淡道:“什麼事?”

玄衣漢子有些遲疑道:“是應先生……他有事找莊主商量,這也是眾弟子的意思……”

“好了!”藍衣青年仿佛早已料到,他頗為不耐地一揚手道:“讓他在房裏等我。”

“是。”

玄衣漢子口中的應先生正是還楚莊前任莊主梁讚的同門師弟應天石,他為人向來謹慎多疑,對莊中大小事務都有過問,在莊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也是年輕的莊主方臣原顧忌他的地方。

方臣原推開房門時,年已五旬的應天石當即抱拳起身行禮,他雖然地位德高望重,但麵對作為師侄的莊主也是謹遵主臣之禮。

方臣原稍一欠身開門見山道:“先生是想問關於海玉明珠的事吧?”

應天石一愣,並不回答,而是不慌不忙道:“如今,整個西南一隅都在盛傳海玉明珠藏於雲鷲山前莊主墓地,就連莊中弟子們也是傳的沸沸揚揚,久之必生禍患。潛龍幫滅門一事必是西南魔教覬覦神鼎而引我們上當的詭計,雖然他們並未得逞,但被俘獲的百餘名餘孽定不能留,希望莊主早做處置。而海玉明珠的事,也希望莊主能對西南各派以及門內弟子一個說明,以安眾人之心,免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