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6(1)
徐景弋整個人猛然一震,幾乎是在瞬間定了格,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立起來。之前他就已經冷汗頻頻濡濕了衣服,現在隻覺得周身被禁錮在陰冷裏。
她知道了,原來她早就都知道了,是聶子欽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裏告訴她的?可那個混蛋告訴她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他揚起臉,看著她,聲音喑啞:“對不起……”
她又打了他兩下,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掐在他腰間的肉上,狠狠地一扭。
他疼的五官都扭曲了也不敢喊出聲,隻能拚命的倒抽冷氣,看到她鬆了手就去darby身邊坐下,抱著膝,眼淚爭先恐後的湧下來。
他顧不得腰上那一片生疼,狼狽的伸手想要接觸她,她卻努力的往darby身邊縮了一縮,盡可能的想要避開他遠一點。
他的手尷尬的僵持在空氣中,過了半晌,隻能悲哀的說:“塗塗,對不起……”
她摸著眼淚,氣呼呼的:“你走開,你不要跟我說話。”
她還肯跟他說話,她還肯說讓他走開,徐景弋隻覺得像是在一片黑暗裏開了一道光,哪怕隻有那麼一絲,他都覺得有希望,沒有那麼的孤獨可怕。
“塗塗……”他低聲下氣:“求求你原諒我……”
她把臉別到一旁,不肯看他。
“塗塗……”連他都覺得自己太不要臉強人所難:“對不起,你原諒我。”
她突然說了話:“我如果不原諒你,我——”她終於肯回過頭來看他,胡亂摸著眼淚,也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也許是氣的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她又語塞的喊了一聲:“我——!”再也說不下去了,伸出手來又掐在他腰上狠狠地擰。
徐景弋此刻簡直恨不得能讓她多擰幾下,她擰的每一下估計都能變成一塊淤青,他卻覺得每一塊淤青都會是他的免死金牌。
他虔誠的殉難,一直等到她停止施虐伏在腿上抽泣,他才艱澀的說:“那個時候……”他停頓了一秒鍾,神色淒滄:“是我鬼迷心竅。”
她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凶狠的試掉自己臉上的淚珠,氣咻咻的揮手:“好了,我說過我隻給你一次機會。”她奮力的在他肩頭落下一拳:“好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他幾乎不肯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還愣神當場,而塗塗已經爬起來,抱起darby,撫摸著已經僵硬了的屍體。
那隻狗死了,一同帶走的,還有他們很多的歡笑。
“我們得埋了它。”塗塗垂著頭,讓淚水滴落在土地上,她問他:“你跟我一起去可以嗎?”
darby的墓選在後麵那個山坡上唯一的一棵樹下,徐景弋掘坑,而後他們一起一抔土一抔土的掩埋。
他們沒辦法立碑,而實際上對於那些每天都在死去的同類,他們都沒有條件記得他們的名字。隻能默哀,天黑透的時候,他攬著她回營地。
營地也是寂寞的,徐景弋點了一堆篝火,重新熱著他們晚上的食物,而塗塗隻是抱膝坐著,不言不語。
或許darby的死對她衝擊太大,或許她仍然在生他的氣,但是她這樣不聲不響,徐景弋就覺得莫名恐慌。他總是殷勤而又小小聲的問她:“要不要喝點水?”“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得到的答複是搖頭或者白眼。
鍋裏煮著豌豆罐頭,他還切了一點新鮮的胡蘿卜丁在裏麵。那根胡蘿卜是他早上冒死去救一個老太太,老人塞給他的。
他知道她不愛吃豌豆,所以胡蘿卜隻切了小半根,剩下的大半根他蹲在她跟前,很小心的遞上去:“你當水果吃了吧。”
她不肯吃。
他又盛了一點煮了豌豆的胡蘿卜,端上去獻殷勤:“吃一點吧,就吃一點。”
她賭著一口氣一樣的搖頭。
他沒有辦法了,坐在她身邊,一點一點嚼著難吃的壓縮餅幹——那隻是單純為了削減內心的恐慌,而並非是為了裹腹。
不吃就不吃吧,他早就知道她難以忍受這些食物太久了,隻不過是找了一個機會發泄出來而已。
“不餓的話就忍一忍,等早上天亮了……”他脫下他的白袍披在她身上:“我去山上捉田鼠回來給你烤著吃。”
她終於肯看他一眼了,但也隻是看了一下,又翹起嘴巴縮回去。
徐景弋是會捉田鼠的,並且帶著她去山坡上捉了好幾回。那種小東西狡猾狡猾的,要捉到一隻很不容易,通常是塗塗漫山遍野的尖叫,他得頭腦和四肢並用,手上或者臉上掛點彩才能撲到一隻兩隻。
他生物學的好,解剖個田鼠毫不費勁兒,找跟木頭穿上,烤熟了給她吃。原汁原味,非常的香,營養價值又高,簡直比雞肉還好吃,而且口感也很肥美。
其實吃還是其次,主要是捉田鼠的過程其樂無窮,塗塗每次看到為了捉一隻田鼠而手腳並用累得半死的徐景弋,都覺得異常新奇,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