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城之人(1 / 2)

這是一個被群山環繞玉帶纏繞的小縣城,小到被最近修複,卻依舊被人為吹噓為古代殘留的斑駁城牆包圍著,在如今名勝古跡多到潘金蓮都有遺址的現代社會,這裏並不出名,當然,如果上推兩千五百年,追溯到戰國時期,那麼你絕對會知道,這裏出現過一個已經被一部爛片神化的人物——鬼穀子。也隻有和僅有鬼穀子。

駕馭在楚漢爭霸的漢陰河的縣城的夏天並不太熱,沿著進山小路可依稀看見林間偶爾越過的鬆鼠,如果你是以前的獵人,還可以辨別出一豬二熊三老虎中武力值最高的野豬,其隱約殘留下的痕跡。至於傳說中幾百斤以上野豬王?隻有從那些暮景殘光的老人中片言殘語去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如今稍微靠近山村的小野豬都早已被縣城裏明裏咒罵為刁民的山裏人間接轉換為自己生活的經濟來源,成為改善城市人生活飲食的一部分。

縣城後麵有座被高人梁瞎子以泄露天機為名而聞名於此縣城的風水山,這是有最好的風景,也有最壞的風景。早起的人喜歡在這裏遠眺,看起來大氣蓬勃寬闊浩蕩,實則最淺的地方連八歲小孩都可以趟過的漢陰。晚睡的人就自然不會來這座陰氣深深死氣沉沉的縣城公墓。李澈水對之前奶奶一直千叮嚀萬囑咐,卻被他認為是嘮叨的話語——綜合起來就是要他把自己葬於此地,說這樣能夠福澤三代。她這輩子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自己祖先的墳地風水不夠好,才讓自己的孫子名落孫山。

能不能夠福澤三代李澈水不知道,他隻知道即使再好的風水,埋葬的屍骨多了,那麼野心自然就淡了。如今,自己遵循奶奶的遺願在此守墓已經三年時間,三年時間,足夠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在地上瘋跑,足夠一個無知少女變成一個成熟婦人。三年的時間,能夠改變很多事。其實,關於守墓這件事情,對於李澈水來說,時間消逝的程度與事情本生沒有任何關係,隻取決於他對這件事的態度。奶奶要他做,他就做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簡單了,事情就簡單了。

所謂青山綠水,人傑地靈。可是在李澈水看來,蝸居在這裏的人非傑地不靈,簡單的生活讓這裏的人已經養成悠閑的日子,在李澈水的眼裏,這所謂的悠閑其實就是被生活腐朽到產生的麻木。推己及人,在悠閑的人們眼裏,李澈水是個好孩子的同時還是個傻孩子。這種定義並不複雜,能為奶奶守墓的就已經是那些道德老人對自己子女循循善誘孝敬父母的楷模,隻是這個楷模有點癡,守墓時間長達三年而已。

今天是個好日子,並不風和日麗天坑沒有傾盆大雨的跡象,李澈水坐在奶奶的墓碑前,望著那張不苟言笑的黑白照,有一種吾在城樓觀山景,江山如畫,風雨飄零,吾自不動心的感覺。

李澈水終於知道,在這相當於整個人生來說短短的三年,自己見過太多由生離死別導致悲歡離合的眼淚,然後看著一開始因為對親人思念到最後僅僅是過年循例的祭奠,知道,人認為最值得留戀的親情,在距離產生的疏遠裏,其實什麼都不是,也許,奶奶是想告訴自己,別怨恨那個不辭而別的母親,甚至於那個了無音訊的父親,也許呢……

自己多想了,李澈水自嘲著。

“小水,今天怎麼沒在涼亭見到你?”一個穿著練功服走過來的老人笑眯眯的提出自己的疑惑,畢竟這三年來的免費茶水喝習慣了,一時沒有還真覺得別扭。

李澈水當然知道鬥米養恩,擔米養仇。這些每天精力無限天天鍛煉的城市老人,在由感謝到習慣的轉變,尤其是今天這麼好的天氣,居然沒準備他們認為理所當然的茶水享受時,這是已經是不可寬恕的錯誤。這是讓這個兒子在林業局工作的福爺來敲打敲打自己。

“我說,小水啊……”已經把厚黑學修煉到不說登峰造極也可以說是在這個縣城幾乎無敵的福爺笑眯眯的道,“如果有什麼事,說出來讓我聽聽嘛……畢竟怎麼說我也活了那麼大年齡,相信在這裏應該沒什麼是我解決不了,你看,你為你奶奶守墓,我都讓我兒子對外稱你為他們林業局聘請的守墓員是不?而且怎麼說來工資還不低嘛……”

“那還是多虧你福爺,其實我今早發現沒茶葉了,現在正準備收拾一下然後今天下山去買。”李澈水已經知道福爺的旁敲側擊,變得虛心接受。

福爺笑眯眯的轉身,踱步離開這個讓他很不舒服的地方,沒有那個老人願意出現在公墓裏麵,即使那是他們最終都宿命,怕死,是所有人的天性,尤其是像福爺這種認為自己是個成功人士的老人。

青山之中有綠水,生與死,諾與癡,其實就是這麼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