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天拋棄的人(1 / 3)

天上,烏雲群集。

太陽透過的餘暉無力的照亮了黑如峰煙的泄憤之前,如同積了千年之怨的穹頂,似乎隨時都要塌陷下來,覆滅八方。

果真,不負眾料,幾縷喘息即後,鳴空之雷便吞噬了地界之光,電閃作囂儼然代之,密如線際的暴雨傾天蓋地,席卷塵間。

除了單薄的裝束,我不作絲毫遮蔽,靜靜享受著或是忍受著,這聖水一樣滌凡的洗禮。

澆起煙了,很快。

繁華之都瞬失往時人潮,自然的魔術師為它塗上了一層厚重的死般沉寂,藝人休場,商人離市,即刻之變,也可以如此造化弄人。

路旁的油鬆似乎馱著泰山巨岩,無精打采的搖動著笨重的驅幹,樹下,是老鼠偷食的梭影,來回橫斬積水半層的路麵。

綠意萌發的丁香葉,接住了枯萎垂落的丁香花瓣。

我撥過叢叢灌木,蒼白的海棠花緊貼在嶙枝上,被大雨搶去的香氣,在泥土裏深深的埋葬。

再側過那道漆裂鍍鏽的鐵欄,就是容許清明的最後一席之地。

車鳴雜然,滿天行人的腳步——甚至連那墓園也不複莊嚴,而在我眼裏,它的肅穆,無以相代。

這條路,似曾相識,可它換了終點,因為我,天翻地覆。

並立的石碑向土地訴說著孤寂。

既然,我已來了,請容我零星半句,暫且打擾一下屬於你們的安寧。

“阿姨,但願您在天上,不殆安好。

”我摘下一朵圃中不遜高傲的白鳶,高高擲向天空,電閃光裏,一抹蒼翠欲滴。

“你信命嗎?”我想先問一句算命先生三句不離口的行話。

我要得到的不是確切的答案,反之而言,不過是想讓你了解一下“它”無常的奇妙,當一切都在順理成章的陳列之下,始終一成不變,你可曾料想下一刻的乾坤大變?這就是一場左右逢源而又進退兩難的死局,而在十年如一的重蹈覆轍之下,我們總會忽略一個難以思量的地方:大起大落,究竟是一介巧合還是命中注定?而人皆徹悟時,來日將不再被拭目以待,最後,我們會低下頭淡笑一抹:“我們都被騙了從頭徹尾,如此荒謬。”

命運就是這樣,在你焦慮迷茫的眼中,貿然折影了始料未及的一錘定音。

我,名叫趙翼。

“當我第一次發現你的那天,你的眼睛比寶石都要好看,就像一個天使一樣”每當我受到排擠時,“被我害死”的阿姨生前總會如此安慰我,望著三三兩兩嬉鬧的他們,我不覺孤單。

“她一定是被你咒死的,掃把星”這句重若千鈞的流言,在我急促的呼吸聲中遍遍回響,

鏡中狼狽不堪的自己,是否再一次肯定了一個讓人悲痛欲絕的事實?。

在曆經痛苦的烙印之下,似乎已經默默驗證了,他們,並沒有錯。

在“我”的手下,誰可以白白生還?不堪理會他們鄙視的目光,我換了個角落,默不作聲地蹲下去,撫摸著白皙牆麵上一道窄窄的縫隙,眼淚,順著不願屈服的雙眼中滾滾落下

老子是惡魔之子,生下來那天就是,沒人願意照顧我,對我好,背負著與道義相逆的罵名,隻能活在別人的唾棄聲中,掐算生命的倒計時。

有些人的命,應說是早已注定好的,他們的存在,就是讓世人們分清正惡,他們,是分界者,同樣被分界線殘的切成碎片。

記得那天暴雨傾注的夜晚,她麵色蒼白,卻輕輕安撫著哭泣的我,雷聲陣陣,雨落沙沙,她的手,始終輕撫在我的頭上,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最後一刻的來臨,我永遠也無法了解她經受的痛苦,而想必在她心裏麵,更重要一些的卻是這個與她毫不相幹的孩子。

淚止,雨不停,她的眼中,已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她死了,死因心髒病突發。

你能想到麼,一個人的逝去不過是在瞬息之間,防不勝防,始料未及。

有若空穀的葬禮上,幾個人橫七豎八的站成幾排,發直的眼神中擠滿了悲哀與落寞,梁上垂下的花蔓輕輕撥弄著擺動不定的窗子。

“每個人都要有信仰。”神父端書慢道,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靈堂內四處回蕩。

“死者已逝,但去則已,生者以表節哀,恩怨歸根,主心自明,願主照亮善者與天堂的通途。”他麵朝耶穌聖像,滿眼誠懇,口中叨念不停。

……主?你主宰了誰

。這就是你的仁愛嗎?救贖未到,隻見人死複空。

眼淚空留,上帝,感謝你如此讓人悲痛欲絕的恩賜。您的腳下,不過是一片過往雲煙,石砌的麵容始終微笑著,凝視著世人,顯得如此超凡入聖。

我望著耶穌聖像,他似乎也在看向我這邊,依舊慈祥的微笑,是聖潔的洗禮,還是對我的嘲笑?

比起來您虛無縹緲的存在,我還是更相信一直待在我身邊的是她,而不是什麼所謂聖靈。

我跑了出去,眾目睽睽。

神父一臉不悅,但也沒有出手阻攔,我忤逆了上蒼,背離了上帝,離開了這本不屬於我的莊嚴之地。

“無情的家夥。”所有人都這樣講。

這隻是一個玩笑嗎?僅一個對生命的鄙棄?可隻要心中有靈便可不會萬劫不複嗎?那為什麼曾經收養過我的人,都會忽然死去,而且都是命隕於心髒病突發!

最後,連一個肯疼愛我的人都不放過,這,就是我注定孤獨的理由嗎?上帝,你的遊戲害死了不止一個人,你,是天下唯一的絕對,看那個“被撒旦詛咒的孩子”苟且偷生,是您以背叛神明的後果說教的憑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