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夜色透過窗欄傾瀉屋內,紗幔飛舞,承塵輕晃,帳內隻聽衣衫摩挲之聲。
濯居建立在假山蒼翠之畔,樹木遮天蔽日,時不時還傳來幾聲鳥叫。屋子東南角洞開的窗子處,幾枝樹枝夾著嫩葉探進來。看著幾片樹葉光影委地,在地上形成流光翠影,格外的靜好安逸。
翌日醒來,劉浙神清氣爽。
眉峰飛揚,鳳目含水,鼻挺若峰,唇如蜜色,總的來說,是一副很有神采的俊美樣。
房間內清風雅靜,牆角大瓷瓶上印著藍色碎花,瓷瓶旁有一條長案,案上放著一架古琴。
此刻他長身玉立,下頜的弧度十分好看。
“起來出去走走?”
那語氣中,三分莫測,七分笑意。
假裝沒有睡醒的人,睫毛微顫,不甘不願的睜開了盈盈水眸,嬌羞的粉頰,動人之極。
掀開被子,裸出的肩膀細白如凝脂,她不甚自在的將褻衣拉上來,裹著身子就要下床,起得太急,身子不穩就往前栽倒,劉浙不急不緩的伸手扶了一把,將她穩住在床沿,不知覺的輕笑出聲:“嗬嗬,急什麼!”
錦燈更是窘迫,她昨晚一定是瘋了……
她低頭垂眸,伸手去拿衣服。
劉浙目光掠過她的脖頸,隻見鎖骨下方,有一處淺淡的印記,在衣衫內若隱若現,如一色春光乍泄,他不由吞了口唾沫。
未至正午,初秋天高氣爽,一陣風涼涼地拂過,吹動廊簷鐵馬。屋簷青苔有些潮濕,滑落幾滴露水。
草木葳蕤,樹蔭蔥蘢,小路蜿蜒而下,若有若無地掩映在繁密的樹景裏。
整個皇宮也就這裏像極了無怨穀,清新自然,山氣凝練。
秋日天際高闊,絲絲白雲如練,萬裏清光傾灑在蔥蔥樹葉,發出淡泊且炫目的光彩。
錦燈也不由放鬆了身心,連帶著早晨那些微的芥蒂也消失的一幹二淨,她本就不是計較太多的性子,天生的淡然冷清。
也隻是在遇上劉浙這人,才會變的不像自己,失了分寸。
一陣風起卷落葉,紛紛灑灑的從他肩頭落下,錦燈看見萬斛秋光罩在劉浙好看的嘴角如驚鴻照影,又似一曲晚笛吹破秋暮月夜,月間花朝,青歌嫋嫋。
而劉浙的眉梢眼底,盡落在落葉掩映間,那抹清淺潤澤的盈眸,那熟悉的眸光帶著動人波瀾,仿佛萬紫千紅都不如這驚世一瞥。
再抬頭,對上她在迷離的神情,微揚著抬頭的角度逆著光暈閃著秋光,瞬間他心動不已。
“慶之……我好想記起點什麼……可又不知道是什麼……”
他聽見她迷茫的自語,她不知覺的親近,劉浙覺得自己的心在冰凍中炸響,冰淩慢慢碎落,隱隱看見那跳動的心脈。
這一年的秋天,比以往更加爽朗。
慶元十一年秋,皇宮舉行了一場浩大的立後盛典。
文武百官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女人。
盛裝美人清麗嬌美,沒有傾國之色卻有傾君之能,那眉眼中透著無限眷戀疼愛的帝王,眼裏隻有那個女人……
雨水掛在屋簷上斷續下落,她望著滿天滿地的雨絲。
這半個月自己是昏昏沉沉,然而卻也清晰的知道那個人來的次數是越來越少。
一日枯坐,靜望風雨。
整個人越發的消瘦了,精神也一日差似一日。
甚至很長時間都恍恍惚惚的不知所在。
據聞前來的南原公主原名木恕,是個熟人。
在所有人驚異之時,錦燈卻無動於衷。
那個來過一次女人,再也沒有來過,可是,錦燈卻知道她在宮裏過的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也總能察覺小衣子一次又一次的在院門口張望。
都說如今的皇後是朵嬌嫩柔弱的花朵,惹人憐惜的很。
夜裏起風,吹得人涼意森森。
雨水一落便逐漸變大,打在房簷泥地上轟然作響。
“燈兒……燈兒……”
似有人在呼喚,錦燈覺得被衾冷似鐵,她凍得瑟瑟發抖,方才從夢中驚醒。
又是那種空茫惶恐的感覺,好像即將失去什麼。
她一下子就爬起來往外走。
雨水茫茫,如煙似霧。而莽莽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卻有一個女子急切地蹣跚地穿行在夜中。
她走得急,從上次走過一次的密道,出來的時候竟一個人都沒有遇上。
腦海驀然滑過一絲清明,那點在房內的熏香,卻是最熟悉的‘迷香’。
她終於在跌跌撞撞中推開了石門,卻一下子失去了力量。
目之所及,有人在院內行走,背對著她在緩慢的摸索著探路,像是在尋著什麼。
那筆直的修長身影,一頭銀發在雨幕中洗的發亮,刺眼之極。
她茫然的艱難走近他,嘴裏喃喃喚道:“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