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翻過身來,正麵對著自己時,他冷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女子的左臉皮麵被割開了一道深深長長的口子,血肉模糊,不堪入目;而完好的右臉雖然也蒼白泛青,卻仍是風神俊秀,姿容絕世。
這樣鮮明的反差,同時存在於一張臉上,顯得吊詭奇異,讓人不寒而栗。
他雖然吃驚不小,但也沒忘了人命要緊,既然出手救人,就不想無功而返。屈起手指探其鼻息,氣若遊絲,似有還無;扣其脈象,孱弱無力,雜亂無章,總之是生死未卜,命懸一線。
他一手放在她的胸腹之間,另一手貼住她的後背,雙手用力擠壓。“哇”的一聲,她嗆出幾口海水來。他再次用力,直到她腹中的海水盡數吐出,才停止手上動作。接著,他雙掌貼在她的命門上,默然運功,內力便源源不斷輸入她的體內。
半晌過後,她的情況似乎轉好了些,蒼白的麵頰上也有了絲血色,隻左臉上的傷口依然猙獰駭人。
輕輕將她平放在船板之上,又把自己的上衣蓋在她的身上,他才拉起了船錨,升起了風帆。
他也還記得雪兒在海上的風姿,如今卻隻能夠在內心深處描摹那場景了。
當遮天蔽日的暴風雨漸漸止息的時候,一切又都歸於平靜。
海天相接的地方,萬丈陽光正透過雲層,灑向海麵,給剛剛還烏雲密布的天空染上了大片的金色。不僅是天際的浮雲,流金溢彩,神奇瑰麗,就連深藍色的海麵上也是波光粼粼、碎金點點。
若不是剛剛曆經了一場足以摧毀一切的暴風雨,若不是海船上的人們分成敵對的兩派,正在捉對廝殺,或許還會有人有觀賞美景的興致。但是,此時此刻,曾經氣勢磅礴的兩層樓高的大船就那樣破敗不堪地漂浮在海麵上,隨波逐流。它巨大的風帆早已被橫空截斷,墜落於海中,一時間,分崩離析。
像是折了翼翅的大鳥無法衝天高飛一樣,這艘大船再也不能乘風破浪、揚帆遠航了。
就在甲板上靠近船頭的地方,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受傷倒地,並且他正被鋒利的劍尖抵住了喉嚨。
莫翊天周身都能感受到麵前這柄寶劍所散發出的寒氣,雖然對眼前的情況還不能完全適應,但是,他知道,自己輸了。
讓莫翊天未曾料想到的是,他,居然會輸得那樣慘。曾經百戰不殆的平寇大將軍,這次算是栽了大跟鬥。而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會輸在一個不到雙十年華的女子之手。輸得那樣幹脆,那麼徹底,毫無還手之力。
不,他輸給的不僅僅是一個她,還有她身邊的那頭正對他虎視眈眈的猛虎,那頭有個可笑名字的老虎,貓貓。是的,那頭老虎叫貓貓,那女孩就是這麼叫它的。莫翊天看著被老虎抓傷的右手,鮮血淋漓。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骨,他忍不住皺了皺好看的眉宇。若不是有這頭猛虎相助,他也不會輸得這麼快。
“你輸了,快點讓你的人住手。”站在莫翊天身前的女孩麵無表情地斥道,同時她手中的劍往前又遞出幾分。
莫翊天感到喉嚨處的皮膚被割破了一點,隱隱作痛,但是他並沒有介意,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女孩的聲音所吸引了。那清脆悅耳的聲音,讓莫翊天想起了某個人,某個被他的記憶封存的人,他的眼神瞬時暗了暗,複又恢複平靜。
他看了一眼戰局,發現自己帶來的人中,受傷倒地的已經過半數,剩下的人也隻不過是在強撐著。
終於,莫翊天抬高沒有受傷的左手,高聲喊道:“住手!”
短兵交接之聲戛然而止,莫翊天的人馬被團團圍在了中間。
“綁起來。”女孩指揮著她的手下,將莫翊天捆了個結結實實。雖然她依然麵無表情,但是,她聲音中的愉悅顯示了她的好心情。
“你到底是誰?”被捆成了粽子的莫翊天忍不住問道,他敗也要敗個明白,他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輸在了誰的手上?
女孩的視線在莫翊天身上停留片刻,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的笑讓她近乎平凡的臉瞬時綻放出不容人忽視的光彩來。
“海之烈焰——夏雪兒。”她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聽到這個名字後,被俘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似乎對於這位海之烈焰心存恐懼。
女孩笑意更濃,她似乎很樂於見到那些人眼中敬畏的神情。
隻因為,海之烈焰是海上的一個傳奇,是瀾滄大陸上的人們,口耳相傳的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