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狠狠閉上眼睛,牙關緊緊咬著,他覺得自己一張口,肯定會大罵起來,鼻子裏嘶嘶往外噴了幾口氣,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再次在心中警告自己,一天不擺脫白家,一天就不能脫離這種情況,右手拳頭緊緊攥著,隻恨不得賺更多的錢,這種迫切心理讓他全身骨頭充斥著一股無力感。
等二郎洗濯完,晚飯也都擺好了,白奶奶將油殼螂擺在了二郎跟前,用獻寶的口氣說:“二郎,奶奶給你炒了瞎瞎碰,可香了,多吃點。”
二郎原本還期待好吃的至少是魚或者肉,誰知竟是光看著就惡心的蟲子,他根本不領情,反而因期待落空,而心生惱怒,一臉嫌惡地往後仰,右手頻頻揮動,沒好氣地說:“快拿走,快拿走,誰吃蟲子啊!”
其實往年,白家也用油殼螂打過牙祭,但二郎平時夥食就是全家最好的,隔三差五還有雞蛋,有時書院的同窗也會請他吃碗麵什麼的,他當然瞧不上這蟲子,和虞小寶的想法一樣,惡心還來不及了。
白奶奶臉上有些受傷,還不甘心地勸著,“你嚐嚐,可香了。”
二郎聲音冷了些,“拿走,我不吃。”
二叔見狀,瞪了瞪他,喝斥,“怎麼跟奶奶說話?”
二郎絲毫不懼,反而啪的一聲擱了筷子,站起身就要走,看意思像是不打算吃晚飯了。
二嬸是最心疼這個兒子,連忙拉著二郎,嘴裏衝著自己男人抱怨,“孩子累一天了,你還衝他嚷嚷!”
白奶奶見狀,也忙說:“好好我拿走,二郎你快坐下吃飯,莫餓著。”
二郎慢悠悠坐下,身體還是往後仰著,沒有動筷子的意思,白奶奶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忙將油殼螂拿到了離他最遠的位置——白鑫跟前。
鄉下人吃飯沒有講究,也不分男女席,白奶奶左邊自然坐著二郎,然後是二房一家,另一邊則是三房,大房一家坐在白奶奶對麵。
白鑫看了看二郎又看了眼奶奶,心中暗爽,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同時又高興油殼螂到了他們家麵前。
白奶奶還在哄著二郎,“這樣好了吧,你趕緊吃飯吧。”
二郎動筷了,極其斯文地夾了筷子鹹菜,放在嘴裏慢慢嚼,白奶奶看他真的吃的起來,也跟著吃了起來,其他人見狀,這才都舉筷子。
白鑫一下子就夾了個油殼螂放進嘴裏,入口香脆,哢嚓一下,帶著一點油腥的香味,對於白鑫來說,不異於人間美味。
他一下子就連吃了好幾個,恨不得將一盤子都吃了,白奶奶愣了下才想起還有油殼螂,隻因離著她有點遠,又不敢拿到跟前來,略著急地讓人給她舀了一勺,白奶奶吃進嘴裏,那表情跟白鑫一樣,一臉享受。
但二郎離她最近,連是聽那哢嚓哢嚓的聲音都受不了,不著痕跡地往另一邊挪了挪,白奶奶起先沒察覺到,後來見白鑫都快貼上了他娘,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像被針紮了一下,雖然還是饞,但很少再吃了。
二叔和二嬸本來也愛吃這口,但理由跟白奶奶一樣,隻吃幾口就不吃了,三房一家卻一口不吃。
大郎也極愛吃這道菜,他也沒注意二郎那邊的反應,又離得遠,哢嚓哢嚓吃了不少,大嫂靦腆,吃的不多,大娘和曹氏也吃了點,五娘年紀小,嫌吃蟲子惡心,無論白鑫怎麼勸,一個都沒吃。
白鑫抓了不少油殼螂,但卻不禁吃,一人一筷子,不一會就下去半盤,要是將這一大碟子都吃了,白奶奶肯定不樂意,於是大房一家後來就不怎麼吃了,有意留了半盤子,但幾乎那一多半都是他們家人吃的。
吃完飯,收拾碗筷的時候,白鑫想不能做好事不留名,於是偷偷跟白奶奶說:“奶奶,我見你餐桌上沒吃多少,留了半碟子。”
白奶奶此時心中感概良多,剛剛被二郎刺過,現下又有三郎的體貼做對比,她也意識到三郎這孩子當真不錯,腦子又活,人又機靈,又孝順,心中生出一些對白鑫的喜愛之情,眼神都柔和了,隻是一想到白鑫再聽話,往後也是莊稼漢,沒什麼出息,二郎就不同了,考取功名,以後還得指靠二郎,於是她不冷不熱地說:“恩,給我端房裏去吧。”
白鑫不明白奶奶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他要是知道奶奶心中想的什麼,非抽自己嘴巴子,怪自己犯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