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不安,故意流露出了一絲愧疚來:“沒有……是我們的相架……我剛才一不小心摔碎了。”
她一言不發,來到碎片前,麵無表情地端詳了那照片一會兒,方俯身將之拾起。
“為什麼你不撿?”她拂去照片上的碎粒,淡淡問他。
葉康益發無措,拉過她的手喚道:“萱萱……我……”
方萱抬起頭,秀麗的麵容上如僵漠了一般,沒有半點波瀾,隻靜靜道:“你當我是什麼?”
他麵色蒼白:“你不要這樣。”
她忽而笑了,眼睛裏卻全無笑意:“如果我沒有記錯,每年的這個時候,你總是失魂落魄的。”
他肩膀一抖,不自覺地鬆開了拉她的手。
方萱放下照片,轉到桌前,拿起水果刀從容不迫地切著水果,她的手藝一向很好,切出來的蘋果一片一片大小總是幾乎一致的。
“康,昨晚上你睡了以後,我看了一本書,書上說,有一對男女從前很相愛,可後來男人變心了,要追隨另外一個女子而去,於是向女人提出分手。女人沒有哭沒有鬧,跟男人說,可以,但你在走之前,請吃完我為你削的最後一個蘋果。男人答應了。”方萱娓娓說著,抬眼看向坐立不安的葉康,“原來女人在蘋果裏注射了劇毒,男人吃完蘋果後,就死了。男人死了,第三者找上門來,女人說,他活的時候你要跟我爭,現在他死了,你還要爭嗎?”
他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囁嚅著道:“萱萱,我們說好了,不再提。”
水果切好了,她提起水果刀,拿了紙巾擦刀刃,森冷的寒光映照進他失措的眼眸內。
“是,足足五年了,她……死了五年了。我是不該提。”她冷笑了一聲,又道,“你昨夜說夢話了。”
“什麼?”
“整夜整夜,你喊著三個字。”她逼視著他,“餘向蓉。”
他的腹部又一陣刺痛,止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
她微笑著舉起水果托盤,遞到他跟前,道:“吃蘋果吧。”
他頓時麵無人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下。
方萱又笑,徑自拈起一片蘋果吃了,譏誚道:“看,沒有毒。”
他益發難堪,倏地抬手打翻了她手中的托盤。遍地的水果和碎片,狼籍一片。
這注定是一場互相折磨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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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的過去時#
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真的要在今生重新麵對過往的狼籍。
那日在韋府,韋宛秋伏在桌上,惘然道:“你有沒有不能忘記的人和事?你不是說過,人人都曾失去過麼?既然你知道失去的痛,為何會不明白我不想放手的原因?”
秋白問她:“如果我沒有記錯,柯弘安與姐姐之間,並不止這一生的糾葛。隻是我不知道姐姐在那個時代究竟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會這麼巧,在這一生裏又重遇了?”
韋宛秋沉沉道:“我初見他的時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韋宛秋就是餘向蓉。
秋白思緒頓時一發不可收拾,左思右想間,止不住一陣陣驚心。
男癡女怨,嬉笑怒罵,錯的愛,絕的恨,錯綜交集成了雪亮的刀刃,不留情地一下接一下割破她的心房,痛砌心扉。
“衛嵐,謝謝你的禮物,我和葉康都很喜歡!”七年前的方萱溫柔恬靜,俏麗麵容上有著初為人婦的喜悅與甜蜜。她一手挽著閨蜜衛嵐的手臂,衷心道謝。
衛嵐很為有情人終成眷屬而高興,笑著道:“現在你倒說喜歡了,想當初我偷拍了你們,還有人急吼吼地讓我把照片刪了呢!”
方萱臉上一紅,羞赧地拍了好友一下:“盡會取笑人,也隻有誌浩才治得了你。”
歲月靜好時,總是能尋得著歡聲笑語的歡樂瞬間。
如果,衛嵐沒有親眼目睹那一幕。
方萱和葉康新婚,不過才半年。
如非親眼目睹,誰能相信那諷刺而又驚心的一幕?
熙攘的人潮中,他的手與她的手十指緊扣。
衛嵐觸目驚心,不可置信地緊隨在後,越過重重人群,竟見他與她耳鬢斯磨,他旁若無人地在她笑靨如花的臉龐上留下一吻,她大大方方地一手緊摟他的脖子,火火熱熱地吻上他的唇。
他是葉康無疑,而她……卻是葉方聯姻宴上頻頻向新郎敬酒的男方賓客餘向蓉。
衛嵐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使神差般,葉康不知為何竟突然回過了頭來,衛嵐避無可避,尷尬地立在原地。
“你是萱萱的好朋友,十幾年交情了,我知道,你會為她好。”葉康後來如是說,一句一句,如是懇求,如是勸告,“我和萱萱感情很好,她很愛我,這你應該知道。我也很珍惜這段婚姻,這個家我是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放棄,萱萱也不會放棄。我和她,日子還很長,你……明白我意思嗎?”
衛嵐猶如是今日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定定地注視他良久,方道:“你和她日子還很長。她?她是誰?”
葉康不意她有此一問,怔了一怔,一時沒有回答。
衛嵐突然覺得五內翻騰,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轉身就要走。
“求你。”他冷不丁在她身後道,“不要告訴萱萱。算是我求你。”
從此便錯了第一步。
麵對懵然無所知的好友,守著一個會讓自己夜不安寢的秘密,那一段時日,衛嵐的內心都有如火燒般焦慮不安。
尤其當方萱已開始有所察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