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禮這孩子,也算我看著長大的……”王老爺往椅子裏一靠,悠哉地對著金鑲玉的煙杆子吸了一口,吐出一團濃霧,遮掩了他的臉色,“他跟犬子私交甚好,時常來家裏做客,那脾氣秉性,跟你大哥年輕的時候啊,簡直一模一樣!”王老爺笑著用煙杆子指了指對麵的程景瀾,程景瀾和唐玉笙相視一眼,陪著他一起笑開了。
“我們知道令千金知書達理,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名門閨秀,於是特意打聽了,還沒有定下親事,於是我與相公就硬著頭皮,替我那親侄子來上門提親來了。佑禮雖平日裏傲慢了些,可心眼兒好,有擔當,又孝順,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唐玉笙溫婉道,“二來王家與咱們程家交情深厚,互相往來亦不是一年兩年之事,相互都有個了解;三來王老爺您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富商,貴府做糧食與淮鹽的生意,豈是平常人家可以撼動的地位,而咱們程家的錢莊、藥行與茶葉也是遍布大江南北,論家業能配得上令千金的,也不過是鳳毛麟角的那麼幾家,屈指可數;最後王老爺您隻有令千金這麼一個女兒,掌上明珠一般地疼愛,而我那侄子也是咱們家的嫡係長子,兩個孩子又都是同治三年生的,豈不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唐玉笙洋洋灑灑地說完,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秀氣地抿了一小口,笑道,“您說是也不是?”
王老爺自然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又不好一句話回絕,隻好打著哈哈笑道:“嗬嗬五奶奶說的我都知道,”說著端過丫鬟手裏捧著的盤子放在兩人麵前,“來來來,這是我內弟從西域帶來幾種果子,二位嚐嚐鮮,不必客氣……”
程景瀾與唐玉笙哪裏來的胃口吃東西,就連臉上的笑意也是堆出來的,心裏比誰都苦悶。豐厚的聘禮是從現因當中勻出來的,幾乎是救命的銀子,全都當賭注拿作聘禮了。可從上午這麼苦口婆心地說了這麼久,王老爺礙於情麵當然不好“送客”,然而一直這麼坐在這兒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也沒給個準話兒,叫人心裏如何好過?唐玉笙看似平靜而淡雅的笑容下是早已按捺不住的不滿情緒——說了半天也沒答應,若當真是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姑且幹幹脆脆地回絕了自己,自己也好帶著聘禮打道回府,還能想想別的辦法,也比坐在這兒白費口舌的好。
程景瀾的性子比較急,說了半天都沒見王老爺心思動搖,看來他是鐵了心不會答應這親事了,果然如自己所料。程景瀾一麵在心底埋怨唐玉笙不聽自己的勸、一意孤行,一麵推開了王老爺“熱情招待”的零食,單刀直入道:“王大哥,說了這麼久了,咱們老熟人就不繞彎子了,您給小弟一個準話兒,王程兩家這門姻親,究竟…怎麼樣?您覺得成麼?”
“這……瞧你怎麼說話呢,何來成不成的問題,不管這結不結這門親,咱們兩家的交情隻會越來越深……”王老爺依舊是不慌不忙地笑道,“不過這交情歸交情,嫁女兒歸嫁女兒,韞清還不滿十五周歲,拙荊心軟,舍不得這麼早就把她送走,那丫頭還完全是小孩子脾氣呢……而且佑禮這孩子,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我就抱過他了,跟親兒子似的,可二位突然要把他變成我王家的女婿,我這一時半會兒腦袋還轉不過來這個彎兒呢嗬嗬……與其說結成親家,倒還不如結成兄妹來得妥當,兩家照樣可以時常走動,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可咱們兩家都在京城,離得近,”唐玉笙忍不住道,“若是把令千金嫁過來,王夫人若是想她了,大可來咱們家探望女兒,或是小住上幾日更是無妨……”話沒說完,程景瀾一把扶住了唐玉笙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了。程景瀾接過話頭,從容道:“王大哥說了半天,您的意思小弟我也明白了,看來在您眼裏佑禮是個討人喜的晚輩卻不適合當女婿,又或許您覺得佑禮沒有什麼成就,不過他還年輕,以後肯定比我這個當叔叔的厲害。這樣吧,天兒也不早了,我跟內子就先回去了,哪天您要是改了主意,大可通知咱們,這份兒聘禮,咱就替令千金留著,她可是難得的好女孩兒。”說著拉起唐玉笙站起了身,“那小弟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