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報應(2 / 3)

小江怔了一怔,跺腳道;“這該如何是好呢?……水無聲是最佳人選,他不動,別人可沒法動啊?”

馮大娘冷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進了裏屋。

小江連忙跟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掩好門,湊到馮大娘身邊賠笑道:“舵主,累了吧?”

馮大娘氣呼呼叱道;“累個屁!”

小江低笑道:“舵主,何不躺著歇歇,小的給您按摩按摩?”

馮大娘瞼一沉:“你要作死?”

小江連忙跪下,惶聲道:“小的不敢,實因小的原是剃頭出身,往日也常在大戶人家間來往,為太太小姐們梳頭,順帶也常幫她們拿捏拿捏。小的不敢說自己手藝多精,但確實是一番好心想為舵主解乏。”

馮大娘麵色頓時和緩了許多:“是嗎?”

小江磕頭道:“小的怎敢欺騙舵主?”

馮大娘想了想,又看了看小江,偏著腦袋又想了想,才談談道:“好吧!我就讓你試一試,不過,…··”

小江本已往起爬,一聽到“不過”二字,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馮大娘滿意地哼了一聲,聲音也柔和多了:“不過你可仔細著,要是弄疼了我,看我不吃了你。”

小江道:“不敢,不敢。”

馮大娘看著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忍不住嗤地笑出了聲,用腳尖在他額上點了一下。“起來吧,沒用的東西!”

小江應了聲“是”,這才站起身來。

馮大娘歡笑的臉忽然又陰沉下來了:“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小江道:“差不多了。任至愚已經答應先下手為強了。

隻是他還很擔心一個人。”

“誰?”

“水無聲。在狐狸窩裏,現在隻有水無聲擁有最強的實力,他的鐵騎殺手幾乎無人能敵,而且他本人的武功也實在深不可測。”

馮大娘撇了撇嘴:“告訴任至愚,讓他別怕這怕那的,隻管去做就是了,水無聲自有老娘對付。”

小江道:“是。”

馮大娘忽又皺了皺眉:“任至愚呢?”

小江道:“一大早就出去釣魚去了。”

“他近來出去釣魚的次數好像也太多了一點吧?”

“他說他想一個人靜靜地考慮一下行動的計劃,他不想引起水家父子的注意。”

馮大娘想了想,點了點頭;“這話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派人跟蹤了嗎?”

“派了兩個。”

“嗯。……我們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都已到位,就等著您下命令了。隻是新近來的一夥身分不明的胡人行蹤鬼祟,看樣子也是有所企圖。”

“要嚴密注意這些人的動靜,隨時向我報告。”

“是”

馮大娘伸了個懶腰,款款躺到了床上,她的聲音裏又有了些宿酒未醒的味道:

“還不過來?站在那裏做什麼?”

送走了馮大娘;水無聲的心情仍然沒有好轉。

實際上自那天夜裏馮大娘殺死趙唐後,他的心情一直沒有好過。

他拚命想忘記那次沙暴之後發生的事情,可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

他無法忘記。

山月兒的身體在他的折磨下扭曲…·這感覺,他永遠也忘不了。

複仇的病狂、快意的殘暴,在他心上烙下了如此鮮明的印跡,就算他以前曾經是魔鬼,他也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他強暴的女人,竟是他癡戀了那麼久的山月兒,他怎麼能相信那殘忍瘋狂的一幕就是事實呢?

他已經被折磨得快要瘋了。

他常常都有一種天將山崩地將裂的感覺,他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扶持。他常常都有一種想拚命吼叫的欲望,這欲望有時候強烈得令他恐懼。

他曾經想到過了斷自已。

但他每一次都挺住了。他靜靜地躺著,強抑著那令人恐懼的發瘋的感覺,強迫自己不去想,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對幹狐狸窩裏發生的事情,無論什麼他都不想聽、不想看、不想管,那些陰謀、殘殺以及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他隻願想他自己的事。他一定要想通,否則他就一直堅持想下去。

水至剛這半年來酒量長進了不少。

他經常喝酒,而且十次有八次要喝醉,其中至少有四次會是酩酊大醉。

隻要一喝醉,他就一定要呼喚姬妾們為他鋪紙磨墨,一定要用狂草寫幾首他自己作的詩詞,一定要她們把這些“墨寶”送人,一定要強調這些字以後會很值錢的。

然後他就一定會親自唱幾首從江南勾欄院裏學來的小調子,把姬妾們集中起來,胡天胡帝地追逐作樂。

在他清醒的時候,他還努力保持著以前的形象,依然風度翩翩如通儒、如宗師大人。

隻不過,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形象已不似從前那麼高大了,不似從前那樣可親可敬了,不似從前那樣讓人信服了。

他自己也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知道了又有什麼辦法呢?

天馬堂堂主的帽子還戴在他頭上,可他自己很清楚,狐狸窩的人也都清楚,他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狐狸窩的實權究竟在誰手裏,也許很少有人能明白,但狐狸窩的實權不在他水至剛手裏,卻是盡人皆知的事實。

早知如此,他何必費盡心機要奪玄鐵指環呢?

他還不如幹脆讓山至輕名正言順地戴穩這枚玄鐵指環,他還不如隻做他的二當家,那樣他就不致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他這是何苦呢?

水至剛又在喝酒,而且又已有點醉意了。

他舉著酒懷,凝視著杯中鮮紅的葡萄美酒。

鮮紅的美酒,豔如鮮紅的血。

他旋轉著酒杯。

杯中的酒旋動著,如奔湧的鮮血。

水至剛的嘴角牽動,牽出了一絲極淺極苦的微笑。

他仿佛又看見了他的結義大哥山至輕,看見了山至輕麵上最後的笑容,他仿佛又聽見山至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說的話——

“你們現在殺死我,你們以後也會互相殘殺而死。黃泉路上,我等著各位。”

那天夜裏,他本不想去見山至輕生前最後一麵的,可他又不得不去。

山至輕在狐狸窩積威甚重,他水至剛若不親自監場,隻怕派去的人下不了殺手。

從那天起,山至輕的“臨終遺言”就一直親繞在他腦海中,無論如何也趕不開。

現在,山至輕的詛咒正在變成現實。

你若以為水至剛整天敢於酒色,那你就錯了,而且錯得相當厲害。

無論他再怎麼失意,再怎麼走黴運,他水至剛畢竟仍有足夠強大的勢力,他畢竟還是天馬堂現任堂主。

他畢竟是條狡詐多智的老狐狸,他再糊塗一百倍,也還不致於糊塗到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推的地步。

對狐狸窩的各個陰暗角落裏發生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墨至白在暗中作潛逃的準備,他也知道吳至俏很想退隱,知道馮大娘在勸他兒子“謀反”。

他還知道任至愚正在和野王旗密謀搞掉他。他知道任至愚想戴上玄鐵指環。

這些都還不是最令他煩心的事情。

他最感到恐懼的事情有兩件,其一是他知道山月兒並沒有死。

雖然水無聲一口咬定山月兒被腰斬,可水至剛還是從兒子的神態間看出他沒有下得了手。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蛇尚如此,更何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