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魏夫人莊園(2 / 3)

鐵線娘搖頭:“不是。我現在…··見不得人。為了活下去,我,…··我什麼事都做過,什麼事都肯做。……”

宋捉鬼站起身,將她扯下了墳頭。“現在該我為你做點什麼事了。你住在哪裏?領我去!”

鐵線娘枯瘦的手在顫抖,“不!”

宋捉鬼道:“我住過馬廄牛棚豬圈狗窩,住過陰溝墳場義屋。就算你是住在地獄裏,我也要去看看。”

鐵線娘跪下了,哀聲道:“求求你,求求你別去了。

你……你就讓我…··顧全這最後一點點麵子,好不好?”

地位再卑賤的人,也渴望自己有那麼一份做人的尊嚴。

聽著她的哀求,連宋捉鬼都心裏發酸。

半個月後,魏夫人在莊園的主人,就換成了宋捉鬼,隻不過知道這件事的外人極少。至於宋捉鬼怎麼會接管這個莊園,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鐵線娘也不知道。她按七夕之夜宋捉鬼的吩咐在深夜裏來到這個莊園,然後就有四個丫環將她接進去,送入一座美侖美奐、光明燦爛的大浴室裏。

浴室裏有一方潔白的大理石砌成的池子,池子裏放滿了很熱的水,水上還綴著許多美麗芳香的花瓣。

對於以前的鐵線娘來說,這裏或許還算不上什麼太讓人吃驚的地方,可現在她卻像是一腳踏進了仙境。

她盡情地泡了一個時辰,將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洗得幹幹淨淨的。

她簡直不想起來。

她心裏也很疑惑。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不知道這裏的主人是誰,不知道宏捉鬼究竟和這裏的主人是什麼關係。

最後她簡直就無法爬出池子了。侍女們扶起她,替她拭幹身子,撲上淡妝,在她腋下塗上一種滿是異香的香水;為她被上柔軟華美的絲袍。

她嬌弱俯懶得像是賜浴華清的楊玉環。

然後,侍女們簇擁著她,走入了一間燈光輝煌的大廳。

她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她赤裸的腳踩在柔軟的波斯地毯上,飄飄忽忽的,無法落實。

然後她就看見了這大廳中惟一的一個男人。

這男人高大而且醜陋。他穿著件黑色的長袍,神情威嚴,活像個“國王”。

他就是宋捉鬼。

宋捉鬼站在一張青玉案邊,憨厚地微笑著,柔聲道:

“鐵小姐,你好。”

侍女們都盈盈跪倒,用甜甜的悄悄的聲音喚道:“見過主人。”

他就是主人?

鐵線娘情不自禁地也往下跪。

宋捉鬼一步邁到她麵前,捉住她的手,將她扯了起來,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怎麼能這樣?”

他又轉頭衝侍女們瞪眼:“跟你們說過幾遍了?叫你們不要叫我主人,你們就是不聽!記著,我是莊主,不是主人。見了我也別再下跪了。”

侍女們嘻嘻笑著,轉身輕盈地跑開了。

鐵線娘哽咽道:“我……我情願為奴,我……我實在....”

宋捉鬼臉一沉,道:“這種廢話我不想再聽到。你要是不把我當朋友,我隻好請你再出去。”

鐵線娘“哇”他一聲大哭起來,身子也軟軟地往下滑。

宋捉鬼歎道:“你這是做什麼?”

鐵線娘緊緊抱著他的腰,將臉兒貼緊地的腿,嚎陶痛哭。

就這樣,魏夫人莊園不僅換了一個新主人,而且還破天荒地多了一個“二莊主”,而且這位二莊主還是個女人。

這實在讓仆人們感到非常非常不習慣。

宋捉鬼絕對不是個雅人。

他一大早起來,就大聲吩咐仆人們一齊動手掃雪,自己也身體力行,拿了把鐵鍬鏟雪,忙得不亦樂乎。

鐵線娘本來是想賞雪的,可一出門就看見院子裏兩個侍女正笑嘻嘻地掃雪,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們幹什麼?”

兩個侍女停手笑道:“大莊主吩咐的,我們不敢不聽呀!”

鐵線娘怔住,喃喃道:“好好的雪,掃它做什麼?”

一個侍女道:“大莊主說,掃了雪好走路。”

另一個歎道:“其實不掃不也可以走路?踏雪而行,何等風雅!——唉,咱們這位大莊主哪,就是一個——哎喲!”

她被身邊的侍女掐了一把,忍不住叫痛,“死丫頭,你捏我幹什麼?”

她身後有人笑道:“你們這位大莊主,是一個什麼?”

是宋捉鬼的聲音。

那侍女的臉頓時飛紅。

鐵線娘掘嘴一笑,柔聲道:“咱們這位大莊主哪,簡直就是一個——粗人!”

那侍女連忙道:“我沒有說這話,我……我是想說……說……”

宋捉鬼大笑道:“莫非你想說,我是個雅人不成?”

鐵線娘咬牙笑道:“行了,珠兒已經夠可憐的了,你還笑她?”

叫珠兒的侍女連連點頭:“是呀,是呀,人家已經夠可憐的了。”

滿院笑聲。

好半天,鐵線娘才止住笑,瞟著宋捉鬼,柔聲道:

“有事嗎?”

宋捉鬼點了一下頭。

鐵線娘轉向珠兒,還沒開口,珠兒已笑道:“珠兒知道,馬上就離開,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院子。

一大盆紅紅的炭火,滿室皆春。

宋捉鬼坐在火盆邊,用火筷撥著熾紅的炭塊,臉色十分凝重。

鐵線娘坐在他對麵,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試探著問道:“心裏不大痛快?”

宋捉鬼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道:“我想去一趟大漠。”

鐵線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找鄭願?”

宋捉鬼點頭。

鐵線娘沉默。

宋捉鬼喃喃道:“我想今天就動身。”

鐵線娘還是不說話。

宋捉鬼又道:“我走之後,這裏的一切就托付給你了。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我所有的東西全都送給你。”

鐵線娘還是不說話。

宋捉鬼長長歎了口氣,眼睛看著炭火,低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七夕那天晚上,在墳地裏你說的話?”

鐵線娘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石人,一動不動,驗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有紅紅的火光映在她臉上眼中,才現出一絲生命的活力。

宋捉鬼道:“你求我替你和蘇想容報仇,可我一直在回避這件事。我把你接來,隻不過是想彌補一下我的過錯。我很不下心來去傷害夏小雨,雖然她曾多次,……多次害過我,我還是很不下心。”

鐵線娘不語。

宋捉鬼歉疚地道:“我知道,這種生活並不能使你真正快活,使你忘記對她的仇恨。你也許在心裏一直責備我偏袒她,可……可我和她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玩伴。”

鐵線娘垂下頭,還是什麼也沒說。

宋捉鬼站起身,沉聲道:“如果你一定要報複夏小雨,其實也很容易。我走之後,你可以利用這裏的一切人力物力財力,去對付更小雨。如果你想恢複武功,也並非不可能,我書房裏有一本秘發,可以助你在短期內複功——很抱歉我以前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一點。”

鐵線娘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沉悶緩慢,一點生氣也沒有:

“你不相信鄭願已經死了?”

宋捉鬼似乎沒料到她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怔了一下,道:“我不相信。”

鐵線娘道:“是不敢相信,還是不願相信?”

“都不是。”

“那是什麼?”

“是不可能相信。”宋捉鬼微笑道:“一場沙暴,無論如何也要不了他的性命。”’

鐵線娘道:“既然他沒有死,就一定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瀚海那麼大,你怎麼去找他?”

宋捉鬼嘿嘿一笑:“鱉有鱉路,蝦有蝦路。山人自有妙計。”

“可你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動身?冰天雪地的。”鐵線娘幽幽道;“等開春再走不行嗎?”

宋捉鬼喃喃道:“我就是怕他熬不過這個冬天。”

鐵線娘突然跳了起來:“你怕他熬不過這個冬天?我呢?你就不怕我也熬不過這個冬天?”

宋捉鬼愕然。

鐵線娘眼中已閃出了淚花:“我是什麼人?你把我當什麼人?”

宋捉鬼奇道:“朋友啊?”

鐵線娘哭了:“你把我當朋友?見你的鬼!我有什麼資格當你的朋友?我怎麼配當你的朋友?我以前是個爛女人蕩貨,我現在也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宋捉鬼從來沒見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一時間倒愣住了。

鐵線娘突然又不哭了,轉身抹去淚,冷冷道:“你去把那本什麼秘笈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