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裏發生的故事(2 / 3)

她很乖覺地移開身子,睡到一邊去了。

黑暗中傳來了花深深的啜泣:

“哥,我想回家……我、我想回中原,回家。

鄭願擁緊了她,他的聲音也沙啞了。

“深深,深深莫哭。我們回家。我們回中原。我們回家去。”

花深深嗚咽道:“我想情兒。我想奶奶。我想……嗚嗚嗚。….,,

海姬的淚已流了滿麵。

她已沒有家了。

除了這位”爺”和這位“夫人”,這世上已沒有值得她去想的人了。

一種濃烈的孤獨感刹那間湮沒了她。

她是如此的孤苦無依,如此的悲慘淒涼,如此的渺小……

海姬忍不住痛哭失聲。

月如霜。沙似雪。

山月兒打馬狂奔。她要去找鄭願。

她要去找鄭願,助他一臂之力。至於以後會怎麼樣,她不去想。

她並非僅僅是為了找他而離開狐狸窩的。她出走是為了追求光明,追求熱情奔放的生活。

如果他不願給她光明,她也不後悔。她還會再追求另一片光明。

當然,現在山月兒要去找鄭願。

至於花深深和海姬會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她,鄭願會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她也不去想。

她就是要去找他。

水無聲帶著對馮大娘的痛恨,走進了鎮中。

馮大娘沒有尾隨他回來,水無聲也根本不去想她去了哪裏。

他隻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看見她。

他家的一個衛士從一個角落裏轉出來,低聲道;“公子,老爺讓公子立即回去,有大事協商。”

水無聲吃了一驚。

他很快就察覺鎮中的氣氛不對,陰森森的,充滿了血腥和陰謀的氣味。

這種氣味讓他忐忑不安,也讓他激動。

他猜想行動就在今夜。他沒料到,父親竟然會這麼快就發動出擊了。

他因為趙唐的死而不得不立即行動,父親這邊莫非也出現了異常情況?

山至輕突然覺得心血不寧,呼吸不暢。

他掀被坐起,發覺自己滿身冷汗,心跳也快得出奇。

出至輕的頭皮頓時一炸——他的預感告訴他,今夜將有劇變慘禍發生。

他以前也有過這種心血不寧的情況,每一次都預示著某一種災難正悄悄降臨。

可他每次都因為事先有了準備,才化解了災難,並往往因禍得福。

他相信他的預感。

它從來沒有騙過他。

那麼,今夜會發生什麼?

右手小指突然一陣刺痛。

山至輕的心也因這刺痛而哆嗦起來。

玄鐵指環!

統領天馬堂的玄鐵指環!

有人想奪這枚玄鐵指環!

山至輕忽然覺得很茫然——水至剛怎麼這麼快就動手了?他還沒有準備好,水至剛怎麼就偏偏選擇這時候動手呢?

山至輕跳起身,卻又無力地坐下了。

他忽然間又覺得自己很想笑,放聲大笑——他原來還想過一段時間才慢慢清除他的老兄弟的。他不想做得太露骨,太沒麵子、太損自己的形象。

可老兄弟已經先下手了!

他們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沒有修養!

山至輕搖搖頭,苦笑起來。他已經無能為力了,他的確還什麼都沒準備。

他慢慢點上蠟燭,打開櫃子,找出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衣衫,慢慢換上了。

他知道自己今夜必死。

他情願死得威嚴一點,莊重一點,驕傲一點。

因為他是山至輕,他一直都是狐狸窩的老大,他是天馬堂的現任堂主。

他打算就坐在這裏,舉著玄鐵指環,誰想上來殺他,他就讓誰殺。

他不想在廝殺中被別人殺死,弄得身上滿是泥土血汙,衣衫破爛。

那隻是下等江湖人的死法。

而他是天馬堂的堂主!

他是個有地位有身分有權勢有尊嚴的大人物,他應該有大人物的死法。

他要讓殺死他的人有一種“弑主”的罪惡感,讓所有叛亂的人都有一種罪惡感。

那麼這種罪惡感會引發他們之間的火並,那麼殺死他山至輕的人,也將死在別人刀下。

這就是山至輕為他的敵人們埋下的一桶火藥。這桶火藥爆炸的時候,他將含笑九泉。

他端坐在案前,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他的確可以無牽無掛地去麵對死神了。他惟一的親人,他的女兒山月兒,已經走了。

在趙唐送她出走的同時,山至輕就已知道了。趙唐同時派人給他送了信。

他沒有阻止她。

現在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命中注定,他的女兒還會殺回來,為他複仇。

山至輕輕歎了口氣,他的思緒轉到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這些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這個女人。

她是他美麗溫柔的妻子,是山月兒的母親。

她是波斯人。她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藍色,如烏梁素海的靜水。

她的眼睛又是深邃神秘的,有時候他根本看不清那裏麵究竟蘊藏著什麼。

她的歌,她的舞,每一次都讓他激動,讓他癡迷,讓他無法克製自己。

她是多麼美麗……

山至輕的眼中,閃爍著淚花。

他就要去找她了。

他要自豪地告訴她,他一生中騙過許許多多的人,可他從來沒有騙過她。

夏至上在被窩裏被殺死了。

刀劍是隔著被子砍下去的。夏至上驚呼了半聲,就再也叫不出來了。

水無聲冷冷道:“查查看;是不是他。”

他不相信死在被窩裏的這個人是夏至上。

夏至上精於易容。

他自己既然可以化妝成任何其他人,當然也可以特別的什麼人變成夏至上。

水無聲猜對了。

一層精巧的麵具揭下,“夏至上”變成了夏至上的仆人。

真的夏至上已經不見了。

水無聲並沒有憤怒,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隻需要借用一下這張麵具就足夠了。

至於夏至上去了哪裏,水無聲並不在乎。

他隻希望趕緊辦完這件事,他的心已飛進大沙漠了。

他要去追殺山月兒,把那個蕩貨殺掉,斬草除根。

墨至白聽見敲門聲,心尖子都抽搐起來。但還是硬著頭皮開了門。

進來的人,卻讓墨至白吃了一驚。

是江老板!

墨至白隻微一愣神間,就已將跳進嘴裏的那顆心咽回腔子裏去了。

他知道替罪羊已經選好了,但絕不是他墨至白。

至於是誰,那就無所謂了。

江老板微笑道:“水先生讓江某來通知墨先生一聲,鎮中發生了慘變。”

墨至白馬上就“大吃一驚”,道:“什麼慘變?”

江老板道:“六當家的行刺山大當家,山大當家當場殞命。六當家的在逃躥時,被水公子格殺。”

墨至白頓足道:“老六怎麼能這樣?——大哥他、他……”

墨至白放聲大哭起來。

江老板歎道:“人心真是難測啊!”

墨至白哭得更響。

任至愚和吳至俏、墨至白、水至剛幾乎同時搶進山至輕的房間,嘶叫道:“大哥,大哥——”

他們好像悲痛得都快瘋狂了。

山至輕仰倒在地毯上,心窩上插著一把匕首。他的臉已發黑,顯然這把匕首上淬了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