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魂街一區,治安狀況今日尚可。
陽光一好,千夜就忍不住發懶,屋子裏陰暗潮濕,不適合睡覺。
於是挑一個尚算平坦的破瓦屋頂,翹著腿打瞌睡。
一隻大白貓忽然衝著千夜衝過去,重重在她肚子上一踩,後腿尚未離開,被女孩子抓住尾巴,全身毛都炸起來。
千夜將白貓拉到麵前,貓兒正齜著牙喉嚨裏嗚咽著怒聲。
“是你啊小白,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來招惹我,偏不聽。上上次把你送去南區鬼屋關著,上一次把你拴在樹上三天三夜,你還來,當真為了冬獅郎命都不要,念在你其心可嘉的份上,這一次綁個石頭沉湖裏去,希望還能看見你這幾根八字胡喲。”千夜倒抓著白貓,讓它四爪懸空,撓不到自己。
“你不在以後,我會想你的,前兩天好像在後山坡上看到一隻小花貓。溫順可愛,過些天送給冬獅郎,以後我就可以安生睡覺啦。”
千夜滿意地蹲在屋頂上,便要下去。
忽然之間——
強大的靈壓——
不是一個人。
千夜身子一歪,腳下瓦片打滑,順手還把白貓扔得老遠。
穩穩落在自己計劃好的靈壓裏頭。
千夜摸著亂顫的小心肝,怯懦得兩眼含淚,“多謝大叔相救,要不是大叔正好路過,我可就沒命了。”
最近流魂街沒什麼大事發生,雖然兩個人都沒有穿死霸裝,但這麼強大的靈壓,除了死神,不會是別的。眼前這個人,身上穿著一件粉紅的衫子,花瓣垂曳在衣服上,鼓風而動,極是風流。
不過那張臉可就難以恭維。
胡子拉渣,憔悴的大叔臉,怪不得要戴著鬥笠,想是為了遮醜。
“可愛的小姑娘,怎麼不呆在屋子裏,爬房頂上去找什麼?要不要我幫忙?”
千夜從怪大叔懷裏掙脫,腆著臉,“大叔身上的酒氣真好聞,可不可以請我去附近酒肆喝上兩杯,大叔想打聽什麼,我都可以據實以告絕不隱瞞喲。”
粉紅大叔聞聞自己的衣服,“真的有很大酒氣嗎,還好你現在告訴我,不然被小七緒知道,可就不好了。那麼,就請你喝一杯吧。”
“京樂,我們來這裏是有正事,這樣不大好吧,何況還是小孩子。”旁邊的穿著青色便服的死神,眉眼溫和,披著一頭白色長發。
應當是個怕事的吧,不過是喝杯酒而已。
千夜皺起臉,眼淚汪著,可憐巴巴地拽著花衣服大叔的袖子,“其實……其實今日是我父母親的忌日,心煩意亂才爬到屋頂上去曬太陽。這樣的日子裏,本來應當買兩壺好酒,把自己灌醉,在心中好好祭奠二位親人,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以圖和父母於夢中團聚才對。可是我孤身一人,也沒幾個小錢,糊口都成問題,哪裏能有閑錢悼念父母……”
聽見糊口二字,白發死神皺眉問,“你家裏隻剩下你一個?沒有兄弟姐妹?”
千夜搖搖頭,手還巴巴地拽著花衣服,“千夜已經好多年不曾好好追悼父母,大叔剛才說過要請我喝酒的,卻說話不算數麼?大人們說話總是這樣嗎?”
花大叔摸摸頭,“這附近我們不熟,你帶路吧。”
千夜毫無城府地笑了,要的就是不熟。丟開花大叔的袖子,頭前帶路。
是兩隻肥羊,是從未來過這裏的死神,她當然要帶他們去“上好”的酒肆,喝一杯“上好”的梨花釀,再吃一頓好菜,這樣估計三天都不會費神肚子了吧。
本來指望把花大叔灌醉,可以從他身上牽個羊什麼的。
不想花大叔還有兩把刷子,一杯接一杯下肚,沒有半點將要倒下的跡象。倒是那白發死神,不過淺酌兩杯,臉色越發的白。
花大叔不讓他喝,想必是這位有什麼不能喝酒的病吧。
“你叫做千夜?”白發死神沒話找話,想必是麵皮薄,被她盯得久了不好意思。
千夜嘴裏塞著吃的,哼哼唧唧一聲算回答。
花大叔給自己斟一杯酒,給白發死神斟一杯茶,杯子裏浮著粗糙的茶渣。白發死神倒不計較,淺淺呷一口。
為什麼有人的動作可以那樣輕柔,優雅得一塌糊塗啊。
“小姑娘,你這麼盯著十四郎,他可是會不好意思的,不如盯著我吧,我不會不好意思。”花大叔毫不掩飾自己的厚臉皮。
千夜笑眯眯地,並不計較,有人買單就好。這家的梨花釀真是可口,隨即提出,“待會兒我可以帶兩瓶走嗎?”
“嗬嗬,喝了這麼多,還不醉嗎?”
桌上歪七扭八的瓶子至少也有十個,白發死神忽略不計,全是這兩人喝的。
“還不都是大叔喝的。”千夜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