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家奶奶
我的家在鄉下農村,叫大王莊,是一個一千五百多口人的村子。我生在一九六五年,那個時候靠“工分兒”吃飯,但也不是什麼都不讓搞,家家戶戶都有一塊自留地,根據自己的情況,種一些象地瓜呀、玉米呀、高粱呀一類的農作物,來補貼生活;農戶家裏,靠自己自留地裏產出來的東西養不了大的牲畜,但是小的活物,象雞鴨豬羊家家都養。那個時候的地裏不象現在似的都打滅草劑,每年的春夏季節一來,地裏的溝頭壕沿長滿了青草,甚至田地裏也長了不少的野菜,鮮嫩清香。一到了早晨和傍晚的時間,家家戶戶的老人、婦女和放了學的孩子,就背了草筐來到田地裏,割些青草挖些野菜,給家裏喂的那些活物們打一些補;有時候人們也用一些能吃的野菜來熬粥,或者做成菜窩窩頭。日子雖然清苦,也倒過得有滋有味。
娘生了我們四個,三個姐姐,再加上我。我最小,是個男孩。娘生我的時候三十二,三姐都已經十歲了,因為這個緣故,娘很疼愛我,什麼事都依著我。
爸給我取名叫“嘎子”,我吃娘的奶一直到五歲上,盡管娘的乳房裏早已沒了奶汁,但隻要我想起來,不管娘有沒有空閑,就跑到娘的懷裏撩開衣襟兒吃上一通。我五歲的這年春天,有一次奶奶來家裏串門,正好看到,就反白著眼笑話我:“不嫌個丟人,這麼大了還吃這個。”說完又轉過頭說娘:“你也是,孩子多麼大了還這麼依著他。”
我害羞極了,從娘的懷裏掙出來,在炕上打著滾兒地嚎啕大哭。娘怎麼哄也不行,奶奶過來拉扯娘:“甭管他,讓他哭,哭夠了就不哭了。”
娘笑著也不答話,彎下腰把我抱在懷裏,撩開衣襟,一隻手握住乳房,把奶頭兒塞到了我的嘴裏。
“真是不成器。”奶奶搖搖頭,嘟嚕著回去了。
奶奶的家離我家不遠,隻隔著一條胡同,沒事的時候常來我這邊串門兒。被奶奶碰到我吃奶的那個事情過了以後不久,爸爸在隊上幹活兒摔折了腿,住在了縣醫院裏,為了照顧爸爸,娘就把我放在了奶奶的家裏。
奶奶六十二了,一個人單住。白天奶奶領著我放放羊,到了晚上,因為以前和娘一起睡習慣了,現在躺在奶奶的炕頭上,頭一晚上還好點,勉勉強強將就了一晚上,倒了第二天晚上,我躺在被窩裏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奶奶就靠過來說:“臭小子,別折騰了,奶奶給你講個笑話吧?”
“我不聽,盡講些鬼神的。”
“今兒不講那樣的了,咱換一個。”
見我不支聲,奶奶便講開了:
“從前啊,在咱的街上有一個老奶奶,這個老奶奶也沒別的事兒幹,就管每天照看著自己的小孫子。有一天,老奶奶領著孫子玩累了,就對孫子說:‘孩子,把奶奶累壞了,你快點長大吧。’
孫子就歪著頭問:‘可是我怎麼才能長得快呢?’
‘來,來,’老奶奶說著領著孫子來到自家院子裏的一棵大椿樹跟前,那棵大椿樹老高老高的,有一摟多粗。老奶奶指著椿樹說:‘孩子,知道這是麼樹嗎?’
‘椿樹呀。’
‘嗯,這是一棵椿樹王,你在它麵前許麼願都能變成真事兒。’
孫子又問老奶奶:‘奶奶,我怎麼許願呢?’
老奶奶笑著對孫子說:‘你就見天早晨早起來抱著這棵椿樹王說,’
‘說麼呀?’孫子的眼睛裏麵充滿了好奇。
‘椿樹王,椿樹王,你長粗,我長長。把這句話每回兒念上三遍,你就長得快了。’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了,用小胳膊支起身子問道:”奶奶,是真事兒嗎?“
奶奶伸過胳膊撫摸了一下我的臉蛋兒,說:”傻小子,別著急,聽我說。“,然後又開始講起來:”聽了老奶奶的話後,孫子就把那句話記下了。可是孩子小啊,把那句話給記反了,就見天早晨早早起來去抱那棵大椿樹,一邊抱一邊說:‘椿樹王,椿樹王,我長粗,你長長;椿樹王,椿樹王,我長粗,你長長……’
“哈哈哈……”我從被窩裏坐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的:“後來呢,奶奶?”
“後來?後來那孩子越長越粗……”
“真的嗎?”
“可不,真的。”
“後來呢?”
“後來這孩子越長越醜,長到四十多長成了個矬子,花花臉兒,又矮又粗,倆眼象西米皮拉得一樣,還是個磕巴。”,這時,奶奶也用胳膊支起身子,越說越有精神:“你不知道,可有意思了。有一天晌午矬子去集上閑逛著玩兒,走著走著,來到一個賣老豆腐的攤子前,正好有一幫人圍著攤子吃飯,還有一位婦女抱著孩子,也坐攤子前麵喝老豆腐。你別看矬子長得那個樣兒,可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人,看到那麼多人圍在那裏,也一使勁鑽了進去。他走到那個抱孩子的婦女跟前兒,見婦女懷裏的孩子長得可愛,就彎下腰去逗引孩子;孩子一見他那個樣兒,嚇得‘哇哇’大哭,那個婦女白了他一眼,生氣地抱著孩子扭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