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不識醋味(下)(1 / 2)

船隊在密江上行駛了十天,江麵上飄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東齊的水道四通八達,接下去的路線本應該是東拐密江支流,直接在東齊大都靠岸。

卻不知道兕王笪吉安又為何變卦,突然派人支會後麵的船隻下午靠岸,轉走路陸東去。

雖然東齊已在兕王手中,但堂而皇之的為難西楚北離兩大國的賀壽使團,應該還沒這個膽子。故而,兩隊人都不約而同沒有表示異議。

下船轉乘馬車的時候,笪瑤才再見到白心。

她從露麵到下船都一直打哈欠,困倦的仿佛十幾天都沒睡覺似的,隻是不同已經裹上厚重冬衣的其他人,身上還隻是一件素白鬆垮的單衣。

大概是天冷貪睡吧,難怪最近都沒見到她。笪瑤差點以為是息川感覺到了什麼,特意讓她和白心避開。

大家走在等馬車的間隙,白心卻已經抱著胳膊在人堆後麵,螓首一點一點的,打起了瞌睡。平日張揚的五官在這一刻恢複了女子的嫻靜,美妙而不沾凡塵,周圍的人們喧鬧的來來往往,動靜之間形成了一幅特別的畫麵。

笪瑤站在不遠處看著,隻覺得這一刻的白心像東陽下慵懶的貓咪,可愛至極。

然後,一抹淺清色的人影走入畫中。息川脫下身上的裘皮,輕緩的蓋在熟睡中的女子身上。

“莊姑娘。”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笪瑤一下。

她收回目光,鎮定的看過去,問,“什麼事?”

古言微含著上身,恭敬道,“馬車準備好了,公子請姑娘先上馬車。”

“好。”

笪瑤轉身,腳下卻如帶著千斤重石,每轉一些角度都是煎熬,更別說邁步。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轉了過去,走向那輛停泊在不遠處的馬車。

因為知道,隻有轉身,才能不見,才能讓息川毫無顧忌的彎身把那個熟睡的女子抱去另一輛馬車休息。

車廂裏溫暖至極,笪瑤脫下外麵的衣服,抱膝坐在深處。過一會息川便會進來,她努力勾著嘴角的弧度。

她知道自己是在介意,可心裏的感覺又不僅僅是醋味。

她看見他們在一起隻有寥寥兩次,卻能清晰的感覺出白心和息川有一種默契。

他們的對話,帶著隻有對方才懂的深意。他們的眼神,不用明言也可默默交流。他們站在一起,好像一幅特別的山水畫,賞心悅目,又突感遙遠。

遙遠到,旁人怎麼努力,都走不進去。

“為什麼不讓我見公主?我是公主的婢女!”

馬車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把笪瑤從思緒中拉回現實。那聲音很是熟悉,還不等她聽清,便聽見古言在車外道,“這是我家公子的馬車,不論你是誰都不能上去。”

“那讓我見一下我家公主!公主……”

這一次終於聽出了是誰的聲音,笪瑤心裏一陣激動,拉開車簾走出去,道,“夜螢。”

“公主!”

和古言爭的眼淚都抖出來的夜螢破涕為笑,欣喜的往馬車靠近了些,可惜又被古言側身攔著,半是對夜螢說,半是對笪瑤強調的道,“這是我家公子的馬車。”

心頭壓下去的莫名情緒不知怎的就被古言這句話給激了起來,笪瑤跳下車,拉著夜螢,轉身對古言道,“是了,這是你家公子的車,他脫了外衣,旁的地方又沒這車廂溫暖,你還是去請他回來吧。”

說罷,便拉著夜螢的手往旁邊走。

古言麵上一愣,他對笪瑤想來尊敬,從不忤逆她的一絲意思,甚至說連他家公子都不曾反對她的任何想法。

但此刻這種非常時期,古言卻不得一個箭步攔住笪瑤的去路,俯身抱拳,語氣恭敬但強硬的道,“姑娘莫氣,方才是古言不對。若姑娘要與婢女閑話,也請上車說吧。”

“那是你家公子的車。”笪瑤聲音一頓,忍住沒說後麵半句。

那是息川的車,卻不是我的車。

她苦笑了一下,其實她從裏到外,身上穿的,平日用的,三餐吃的那一樣不是息川的呢?

他待她可謂寵愛至極,她卻無法克製心裏莫名的芥蒂。

這一刻,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脾氣來的過分。

他們這麼小的隊伍,前有東齊窺視,後又西楚跟隨。夾在當中,隨時都會灰飛煙滅的樣子,若沒有息川和白心壓著,隻怕早就動手打架了。

而其中的原因,還不就是她自己嗎?

笪瑤怎麼可能不知道古言一步不讓她離開的原因,她扭頭看看滿腹話語無從說起的夜螢,再次回頭的時候,已恢複往日的神色。

“沒事的。”笪瑤對古言道,“夜螢是我最親近的婢女,好久不見了,有許多話要敘舊。都在馬車裏,你家公子會覺得氣悶的。我們就在這裏站著說一會兒話,我不會走遠。”

“是。”

古言退後幾步,站在幾步之外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