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瑤事後才覺得也許是她多慮了，一頓飯上，息川隻字未提她跟徐庶學做菜的事情。
碩大的船艙中，兩人安靜的吃完早膳，古言收拾去碗碟，送上茶水。
笪瑤第一次見這種怪異的茶湯，捧著熱騰騰的茶碗，她好奇的看著。以往飲過的茶，都是湯水清透，苦中回甘，可手裏這份是濃稠的淺褐色，聞起來有股奇異的香氣。
她試著喝了一口，感覺茶味倒是其次，反而有種淡淡的鹹味，口感很是醇厚。
“這是油酥茶，塞外遊牧的人發明的，後來與北離通商之後，漸漸傳入了北離。”
聽見息川解釋，笪瑤又飲了一口，雖然有些不習慣，但的確挺好喝的。溫度溫宜，也沒有一般茶水初泡時的燙口。
笪瑤越喝越覺得不錯，不知不覺一碗下肚。
耳聽息川淺笑著道，“再喝一碗吧。”
笪瑤點頭，他拿起茶壺新倒一碗遞給她。
笪瑤一邊喝著，一邊感歎：“各國飲食，差別好大，這種油酥茶，我過去從未喝過。以前隻以為塞外的東西非常粗糙，沒有想到卻這麼好喝。”
她歪頭問息川，“這茶是怎麼做的？”
過程有些複雜，息川簡略的解說，“油酥是從牛乳中提煉出來的，再和茶水融合到一起，便是油酥茶。”
“油酥？牛乳！”
笪瑤低喃著重複，她完全沒想到這好喝的茶水裏有她討厭腥味的牛乳存在。一雙漂亮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看息川，又看看油酥茶，刹那間似乎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但聽息川徐徐道，“北離的飲食很多時候離不開牛乳，如果你一直對牛乳厭倦，會在北離生活的很不習慣，也會錯過很多新鮮美好的東西。”
而他要做成的事情，不論在她身上遇到哪一點阻力，也都會想到辦法，迂回達到目的。
你可以先不想去北離，可我會讓你對北離產生向往。
笪瑤琢磨著息川的話，又飲了口油酥茶，甘醇的味道頓時充滿整個口腔，在咽下許久之後，還濃濃的沒有散去。
她明明覺得奶味腥重，可在油酥茶中卻感覺不到那個濃烈的腥氣了。如此一想，似乎也沒像一開始那麼厭惡牛乳了。
息川把笪瑤臉上慢慢升起的笑意看在眼裏，微微一頓，換了個話題道，“今日我們會在東齊陪都靠岸。”
見笪瑤意外的扭頭看過來，他微微一笑，繼續道，“晚上是東齊的品蟹節，每到秋中，蟹黃肥美，東齊人家家戶戶都會吃蟹。”
笪瑤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道，“我怎麼覺得，你對吃的研究比醫術還深呢？”
可話剛說完，卻想起自己之前才跟徐庶學做菜。息川這麼說，莫非是在投她所好。
這個想法讓笪瑤心頭一跳，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多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和他之間，應該一直都是這樣。
她不想因為自己一時模糊的想法影響了這種交往，雖說有這個決定，應該表現的自然一些。可一時之間，笪瑤還是咬著下唇沒敢說笑下去。
息川仿佛沒有發覺她的異樣，聲音如舊，道，“古言和染顏兩個孩子對品蟹節很好奇，我準他們去了，你在船上悶了這麼久，要不要也去？”
笪瑤點點頭，不覺從息川的話中撲捉到一些訊息。
息川看著很年輕，卻喚古言和染顏是兩個孩子。
若單說古言也可理解，但染顏看起來有十七八歲了。笪瑤不禁道，“你怎麼叫染顏也是孩子？我跟她差不多大，在你眼裏豈不是也是孩子。”
“那你覺得我有多大？”
“至多二十二歲。”
息川淡淡一笑，道，“若我說我已經三十五歲了，在你眼裏會不會是老頭。”
知道他是不會玩笑的人，可這有些嚴肅的話卻輕易把笪瑤剛才煩悶一掃而空。
笪瑤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裏亮晶晶的道，“會啊，就算你駐顏有術，可若真的三十五歲，生的孩子估計也該跟我一樣是屬兔的了。”
說完，她發現息川直直的看著她，目光與以往完全不同，雖然還很平靜，卻有明顯的波瀾湧動。
這樣的目光讓笪瑤心頭一跳，連臉上的笑也僵住了，她不自覺地移開目光，不敢直視息川。低頭悶悶的坐了一會，道，“我吃完了，先回房間。”
“好。”
她離開的步伐有些匆忙，一直到走出艙門才徹底避開息川追隨在身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