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瑤以為這幫痞子接下去會商量明日如何‘宰人’,沒想到他們很快為選老大還是報仇而爭執起來。
如此渙散而無章法,還想去葉家找她尋仇,真害她白白小題大做一回,到不如趁早繼續趕路。
笪瑤正準備緩身後退,腳下踩到一段枯枝。
“哢嚓”一記聲音響起,很快淹沒在吵鬧聲中。
她剛要鬆口氣,涼棚裏爆出一聲粗吼,“什麼人?!”
下一刻,裏麵的人就已經從兩麵包抄出來。
笪瑤身影一晃,閃入草叢深處。
她匍匐在地上,看著那群大漢之中果然有幾張熟臉,其中那個自稱王老三的男子,還在混戰中被她劃破麵相,此刻那道貫穿全臉的傷疤在夜色下分外醒目,讓笪瑤一見就認出了他。
她暗暗的數著對方的人數,知道這樣的力量懸殊之下,自己沒有一絲勝算。
“大概是夜貓吧,老三你也太緊張了。”一個漢子找不見異樣,對王老三冷冷諷刺。
笪瑤認出說話的人似乎是這群人中的老二,心說哥哥過去論權謀,曾提過一句“掌權的不在,下麵就亂竄”,說的還真對。不光用於朝野,擱哪個地方都如此。
王老三“哼”了一聲,雙眼如鷹,甩著胳膊在涼棚周圍轉悠,他的身材在西楚人中亦算高大,敞著上衣,露出裏麵壯碩的肌肉。
沒想到這人看著是個粗人,也粗中有細。
在走到笪瑤剛才偷聽的地方時,王老三突然指著地上的野草道,“肯定是人,這片草都壓塌了,這麼大個頭,怎麼可能是夜貓。”
笪瑤心裏一驚,當即撿起地上一顆小石子,丟向涼棚另一側。
石子落地的聲響傳來,地痞們大叫著“在那邊!”衝了過去。
笪瑤矯健的站起來,眨眼衝進樹林,躍上一顆蒼天大樹,躲在濃密的枝葉後麵,靈敏的像隻麅子。
大漢們發覺撲了場空,擴大了搜索範圍,找了很久以後才陸陸續續回到涼棚裏。
這時候離得太遠,她已經聽不見他們在裏麵是商量事情,還是繼續爭執。
而她也已經逃出危險範圍,大可以一走了之,可這樣一來,葉家就需要獨立麵對這群地痞。
段成飛臨走前的叮囑,在笪瑤耳邊響起。
逃命的最後一個準則是:絕不回頭。
她一路從帝都來到珍珠村,沿途撞見的打家劫舍、欺淩弱小,舉不勝舉。每一次都是堅持著這句準則,安全保命。
甚至有一次,她親眼看見一群強盜強暴了一對母女,還將她們拋屍深山。
並不是沒有受到良心的譴責,她隻能悄悄等強盜們走了,將那對母女潦草安葬,其中的女兒年齡尚幼,也許連十歲都沒有滿。
在過後很多天,都是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女孩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無數次自問,如果是哥哥,他是不是會救人。
然後在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身邊空空無物,隻有一望無際的山嶺,她連青峰都沒有帶在身邊,赤手空拳如何對付數量龐大的強盜。
那是她最深刻的一次,認識到兒時隨哥哥行走江湖的夢想有多麼的天真幼稚。
無怪哥哥告訴她,她是生活在莊府裏的一朵無憂花。
無憂花,會開,也會謝。
力量微薄,便絕不逞無謂之強。
所以救珍珠那次,並非是她自不量力,而是在暗處觀察許久,確認在葉家搗亂的地痞是她可以對付的,而且采用了速戰的手段,擒賊擒王,先打倒了他們的老大,順勢嚇跑了小的。
再者,那次救人,是因為在臨城附近轉悠了許久,無意中發現珍珠和守城的士兵相識,才生了故意親近她的念頭,尾隨她回家,才撞見來討要高利貸的地痞。
三個月時間相處下來,葉家除了昨天的魯莽,並沒有一處對她不好。這種雙方共同建立起來的感情,自然不是一對不相識的母女可以比擬的。
可現實擺在眼前,那群地痞的人數原來遠遠不止她的想象。反而顯得她當初的救人,倒是魯莽了。
笪瑤細心的琢磨著,一個大膽的計劃浮上心頭。趁著時間還來得及,她往臨城趕去。
笪瑤的速度還算可以,天大亮的時候,來到臨城城前,城門剛剛打開,她直奔李大牛而去,“大牛。”
經曆了上次被珍珠罵,李大牛可不敢再攔著笪瑤,笑道,“阿新表姐來的真早,又來送貨給金玉齋嗎?”
“我有事與你說。”笪瑤懇切的看著李大牛,知道他在當值期間不便處理私事。
好在同班的其他人還算義氣,對李大牛揮揮手道,“你媳婦家的事情,快去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