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現年不過五十歲,按理有宮中秘方調理,他看起來應該比實際年紀年輕。可事實上,卻麵色灰黃,精神萎靡,一雙渾濁的眼珠毫無精神,整個人陷在寬大的王座裏老態龍鍾,如至暮年。
笪瑤根本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跟三年前聲音如洪,精明非常的皇帝聯係起來。
“息川公子入宮之後,他已經好一些了,否則連坐這麼久的精力都沒有。”
楚風淡淡的聲音傳入耳中,笪瑤一驚。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些,事實上,就算她以莊明月的身份坐著,楚風都不可能對她說出類似的話。
“為什麼要告訴我?”笪瑤問。
年輕的太子仿佛沒有聽見,嘴角噙笑,目光隨著不遠處去的歌姬移動,頗似興趣正濃。
畢竟國家的至高權利還掌握在楚王手裏,他隻要稍一懈怠,太子之位便可能被廢。
是以當得知楚王沒把西楚獻上的東齊公主納入後宮,而是封為他的太子妃,楚風沒有一味隱忍,反而任由情緒發展,討厭她,嫌棄她,顯得憤怒而又不甘。
如履薄冰了這麼多年,經驗告訴他,要謀取父親的信任,靠的不光是隱忍過人,而是適當示弱。
等笪瑤收回目光,楚風輕到隻有彼此可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可卻更像一聲晴空驚雷,“如今龍曜宮裏的道士比內侍都多,他除了迷戀那些藥丸,很少還有別的念頭。”
笪瑤不知能說什麼,隻好沉默。
對麵的楚清不時投來充滿警告意味的目光,提醒著今天是東齊答應的最後期限,若不履行承諾,她將要付出巨大代價。
玉梳湖亭榭裏的暗示已經再明顯不過,而且他今天看她的眼神……
笪瑤知道,就是幫他謀害了楚風,他也不會放過她。
到時候,楚風倒台,她連太子妃都不是,楚清更不會乖乖把她送回東齊,他會使的手段,隻會比楚風在新婚之夜的更可怕千萬倍。
笪瑤的手暗暗握緊,楚清一直在瞥侍者手裏的那隻赤金孔雀,顯然在暗示她戴上它。
一隻溫暖的手覆蓋上她冰冷的手背,楚風的聲音再次傳入耳朵,“戴上雀釵,小胡安給父皇斟入的酒就會帶毒。”
笪瑤差點尖叫出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風。
他都知道!
她卻都不知道!
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來,她是東齊公主,是代表東齊對付楚風的人,他怎麼可能相信她完全不知道陰謀的具體內容。
楚風毫不忌諱與笪瑤四目相對,在旁人眼裏,兩人目光糾纏,就猶如一對情意正濃的戀人。
“雀釵中空,陷害我的毒藥就在其中,宴席後將毒藥取出藏在東宮,你就隻需等著父皇毒發,皇後下令搜宮,便可人贓俱獲。”
他湊近她,幫她把散在耳邊的亂發夾到耳後,溫柔的好像每個新婚不久的丈夫。
“但我這個好弟弟和皇後卻不知道,小胡安是東齊人,用的毒藥根本是另一種,笪吉安幫他害我,不過是要我們兄弟相爭,好讓東齊乘機西征。”
這就是兕王打的好算盤,楚風微笑。
笪瑤連忙去看給楚王和皇後侍酒的小胡安,腦子飛快的轉著,想找出辦法阻止下毒。
兕王的戒指已經給了楚風,小胡安又和兕王有著聯係,單憑她以公主的身份下命去阻止,笪瑤不知道能有幾分勝算。
楚風摸了摸尾指上的戒指,道,“不用看了,今晚什麼都不會發生。”
他嘴角自信的勾起,聲音半似感慨半似警告,“不論我和楚清怎麼鬥,都輪不到東齊自作聰明。”
笪瑤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疲倦卻排山倒海的掃來。
她一口飲盡麵前的酒,放下酒杯手卻劇烈的顫抖著,仿佛已經不勝酒力。
“那我呢?”
你贏了。
這場硬仗,你贏的漂亮。
那我呢?
兕王遠在東齊,成王尚不能動。
身為唯一戰俘的我,你要如何處置?
她眼裏的水光瀲灩逼人,難過之意,不言而喻。
楚風心頭一恨,道,“我當然不會放過你。”
你著急著結束這裏的一切,回到笪吉安身邊去!
我偏要囚你在身邊,兩相生恨,也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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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與太子妃在說什麼呢?”
王皇後坐在楚王身側,笑吟吟的看著兩人,等楚王眼睛也轉了過去,又嬌聲道,“我瞧著太子夫妻一直在說話,果然是新婚燕爾,羨煞旁人呢。”
冷不丁成王楚清低沉一笑,道,“別是人前做戲吧,兒臣怎麼聽說太子新婚當夜都沒有宿在新房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