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1 / 3)

野火起森林匝地霞光同誅旱魃

離魂收情女彌天風雨再警芳心

無垢初意,雖然恨極惡霸,卻想不出除他之法。又見陝甘一帶旱得出奇,疑有旱魈作怪,但未拿準。欲借雙方打賭,就便除害,並借用這幾個惡人,來試探有無旱魈,誘其人網。說過以後,方覺此事好些不妥:不用強製之力,群賊決不肯聽;一經行法,仍難免於炫弄;又在人煙多處,如果真有旱魈,難免傷及無辜。正在為難,想要變計,突有異人出場,事前並還告知官府搭下法台,十分周到。因而得知山中果有旱魃為害,隻不知少年為何自居後輩。心疑是峨眉門下徒孫,但又不應如此氣盛,行事任性,毫無顧忌。一見飛走,心想:“此時已離子夜不遠,丈夫在彼行法布置,諒已停當。群賊已被仙法禁製,還是先往後山要緊。”想到這裏,忙用傳聲向主人囑咐了幾句,立即隱形飛走。

到了崆峒後山一看,法台香案俱都布置停當,丈夫卻不知去向。心疑久待不歸,去尋自己。一麵飛尋,一麵用本門傳聲四下呼喊,終無回音。眼看子時將過,再不行法拜章,又要拖延一日。忙照預計行法,把所備綠章用真火焚化,向天求告,施展師傳仙法,呼吸遙空雲霧。等到三二日後雲霧一多,再用仙法使化甘霖下降。

無垢人最精細,這類呼吸乾坤、吐納雲霧的大法,專為濟世之用,全仗行法人本身功力,以收靈效。外表看去,除行法人所在之處雲霧較多,聚而不散以外,別無他異。不是真正行家,稍差一點的旁門中人,對麵相遇,當時也未必能夠看出。無垢卻因西北諸省鄰近魔窟,具有戒心,盡管法台地勢隱僻,不易被人發現形跡,仍用太清仙法將四外掩蔽,以防萬一。

等到綠章拜罷,通誠祝告之後,獨立崖上,一口真氣噴將出去。跟著便以全力施為,朝前麵高空中雲霧呼吸。久旱之後,晴空萬裏,月朗星稀,空中雲層極少,隻遙天空際略有白雲浮動。雲層不厚,相隔又遠,不是慧目法眼,連雲影也看不出。暗忖:“雲層少說也在千裏之外,這類仙法尚是初次運用,萬一相隔大遠,不能如願,照此天色,短時日內決無下雨之望。少年所說旱魈,不知藏在何處?萬一用上三日苦功,吸來大量雲霧,妖物突然發難,雨下不成,還要惹出別的災害。丈夫偏不知何往,少一幫手,可慮得多。”想到這裏,越發小心謹慎。一麵澄神定慮,把真氣凝煉,向高空中吐納呼吸;一麵留神注視下麵動靜。正算計山中如有旱魈,雲頭一起,雨還未下,先就為它所破。如能發現旱魈蹤跡,將其除去,也許不必這樣費事,便有下雨之望。忽見前麵天空中那片雲層,已與真氣相連,將其吸住,往身前飛來。

這類呼吸雲霧之法,隻要本身真氣將雲吸住,來勢絕快。無垢先聽少年說起山中出了旱魈,久旱之後,空中雲霧太稀,災區廣大,不是少量雨水所能濟事。為防行法大驟,顯露形跡,意欲夫妻合力,用上三四日苦功,把四麵遙空中的雲霧相繼吸來。再用仙法使其凝聚,禁在一處,不令飛走。等到夠了雨量,再用仙法散布空中,發動太乙神雷,使生雷電,化為甘霖,同時下降。一開始便打穩妥主意,每一雲團吸到以後,並不求快,更不令人看出。那雲初看去雖隻極小一團浮沉天邊,隨風移動,等往身前飛來,漸近漸大,差不多把崆峒全山遮去了大半邊。波濤浩瀚,映著月光,宛如銀濤起伏,十分好看。

無垢見第一次業已成功,未有變故,覺出近來功力加深,也頗高興。忙即如法施為,運用大清禁製,將那大片白雲由大而小縮成一團,禁在崖旁山穀之中,不令飛走。跟著又用慧日法眼,朝遠方天空中查看,見有雲層,立用法力將其吸來,收入山穀之中。約有兩三個時辰過去,並無他異。那雲先後吸收了十幾次,經過太清禁製,各化成丈許、數尺不等的雲層,堆積在崖旁山穀之中,銀海也似,映月生輝,美觀已極。眼看天色將明,一輪明月已漸西墜,月光斜照穀中雲團之上,大地上靜蕩蕩的,一點微風都沒有。再待一會,東方漸現曙色,朝陽也由天邊升起。四邊雲霧早被吸完,日光純白,精芒萬道,知道當日天氣更是酷熱。此時已近中秋,如此亢旱奇熱,明有旱魈作怪無疑。但夜來也曾留意,並未發現形跡。道裝少年也不知何往。

心念才動,忽想起丈夫自從昨日分手,一直未見。先前因為求雨心切,又見法台布置整齊,如有變故,不會這樣,忙於行法,也未留意。此時一算,為時已久,不問何往,均應早回。莫非又與邪魔狹路相逢?心中一驚。見天空中雲霧凡是被自己發現的已全吸來,再要行法吸取,便須費事。心中一亂,便停了下來。急切間又不知往何方尋找是好,正在愁急,打不出主意,忽見左側一片樹林之中有人影閃動。定睛一看,正是鄭隱同一位穿粉紅衣的少女並肩走來。到了林外停住,談了幾句,少女自往回走,鄭隱立縱遁光飛來。少女年約十三四歲,相貌極美。二人分別時,麵有愁容,已然走入林內,重又回身,朝鄭隱將手連搖,神情似頗關切,看不出是什麼路數。暗忖:“丈夫剛來不久,怎會與一女子來往,神情又如此親密?去了這一夜,連正事都不顧得辦?”心中疑慮,略微盤算,決計故作不知。看他如何說法。隨即退往崖下,假裝行法,呼吸雲霧,相機行事。

鄭隱來處偏居峰左,沿途均有山崖遮蔽,不知無垢憑高下望,已全看去。到後,見無垢正在行法吸雲,附近山穀之中雲團已積了不少。再看前麵空中,隻有一縷雲影,剛由西南方天邊出現。無垢原是發現丈夫又在背她行事,心中不快,想要暗中考查。明知前麵無什麼雲霧,仍以全力向空呼吸;不料最前麵恰有大片雲層浮動,隻是相隔大遠,已非目力所及。吃無垢運用真氣,猛力一吸,氣機相感,恰好接上,立被吸住,往回飛來。鄭隱在旁,先見萬裏晴空,隻此一痕雲影,方想這麼一點雲霧濟得什事?心念才動,那雲已收入目光之內,遠望竟有丈許大小一片,雲層頗厚。因為無垢心中有氣,呼吸太急,那雲吃仙法真氣吸緊,滿空滾轉,由小而大。遠方看去,映著朝陽,閃動起億萬銀花,在一碧無際,萬裏晴霄之下,頓成奇觀。鄭隱剛看出那雲相隔當在千裏內外,如若飛近,必不在少。那雲已漸飛漸近,越看越大,宛如銀潮橫空,疾如奔馬,鋪天蓋地而來。等到無垢看出來勢大猛,雲濤已離崆峒山上空不遠。方才心中有事,第一次呼吸到這等大量的雲氣,事出意料,掩蔽已來不及,索性聽其自然,就勢收下,再和丈夫說話。忙用太清禁製將雲禁在空中,往回收縮。

這時雲濤滾滾,澎湃奔騰,全山已在白雲籠罩之下。隻法台遠近較高一點的峰崖露出角尖,宛如十幾座小島,浮沉其問。雲海蒼茫,波瀾壯闊,上麵晴陽斜照,回光返映,宛如銀海。鄭隱貪看雲海奇景,見無垢忙著行法收斂,從旁笑說:“這雲海波濤何等壯觀,少時再收如何?”無垢方答:“你真貪玩。我們初來西北,好些顧忌,盼雨心急,如何當它兒戲?”話未說完,忽聽一聲厲嘯,隨見兩點金光在雲海之下閃動,那雲立時由密而稀,仿佛浮雪向火,逐漸消滅。二人定睛一看,原來前麵雲層之下,現出一條怪物紅影,正在手舞足蹈,厲嘯不己,數十百丈厚的雲氣,竟被破去了大片。無垢忙喝:“此是旱魈,隱弟快放飛劍將其除去。”隨以全力朝前一吸,手中法訣往外一揚。那雲經無垢雙管齊下,連用仙法收禁,轉盼之間縮成了一大團,往下麵存雲山穀中投去。就這樣,已被怪物消滅了一小半。

二人目光到處,發現那怪物通體火紅,瘦如骷髏,似猴非猴,約有四尺高下。一雙怪眼,凶睛怒突,金光遠射十餘丈。動作如飛。本在下麵,厲聲怒嘯,張口便是一股暗赤色的光氣。那殘餘的雲霧,稍微噴中,便即消滅,無影無蹤。二人見狀大怒,正在互相指點,還未下手。

那怪物正是隱伏山中的旱魈,先被一位神僧禁閉地底,已數百年,新近破禁而出。此與尋常旱魈不同,久已成精,又在地底潛修多年,頗有神通。先前因為巢穴被人所毀,與敵苦鬥了一夜,追出老遠。天明回山,發現滿山雲霧,不禁犯了凶野之性。先由地底躥出,還不知崖上有人,正噴丹氣消滅雲霧,猛覺那雲濤翻滾比電還快,晃眼縮成四五丈大一團,往穀中飛去。同時發現穀口內已被雲團堆滿。一聲厲嘯,正待飛身出去,剛一離地。猛又瞥見對麵崖上站定兩人,才知有人行法,想要呼雲降雨。想起以前被困多年,也由於此,當時暴怒,厲吼一聲,雙足一蹬,宛如弓箭脫弦,朝二人對麵射來。

鄭隱先見怪物隻在雲下跳躍呼嘯,自己相隔並不甚遠,竟未被其發現,未免輕視。雖聽無垢令其飛劍出去,並未照辦。正覺怪物通身火紅,縱躍如飛,看去有趣,不料來勢如此猛惡。身還未到,怪口張處,那一股暗赤色的丹氣已如箭一般射到,端的神速已極。二人雖有一身法力,驟出不意,毫無防備,也是難當。幸而無垢應變機警,百忙中看出怪物所噴丹氣不似尋常,見勢不佳,忙把鄭隱一拉,連話都顧不得說,一同往旁飛避。就這樣,相差也隻一兩尺遠近便被撲中。隻聽轟的一聲,二人飛空回顧,怪物一下撲空,口中丹氣竟將身後峰崖燒穿了一個大洞。鄭隱忙把紫郢劍發將出去,紫虹電射般飛出。怪物動作也真快極,晃眼之間已飛身追來。身還未到,怪口丹氣先已射出。吃劍光往上一擋,似知厲害,一聲怒吼,便如飛星下瀉,朝地麵上射去,再看已無影蹤。二人看出怪物長於地遁,機警神速,不易捉摸,那麼神速的飛劍竟會傷它不了。料知厲害,不將它除去,想要下雨,定必艱難。急切間無處搜尋,隻得回到崖上,夫妻二人分工合作:一個行法吸雲,一個從旁戒備。

鄭隱也未說起昨夜離開經過和那紅衣少女的淵源。無垢先想盤問,繼一想:“丈夫對我情有獨鍾,決不至再為邪魔所誘,也許又和上次一樣有難言之隱。索性裝不知道,看他如何。好在長日一起,不會離開,就有什事,也無妨害。”話到口邊,又行止住。因為呼吸雲霧頗耗真氣,二人輪班施為。改由鄭隱行法;無垢旁觀,暗中戒備。恐旱魈暗中掩來,消滅穀中所存雲霧,特意還加了一層禁製。直到第二日夜間,旱魈始終不曾出現。

經過二人輪流行法,雲已積有不少。依了無垢,先把原有雲霧化雨下降,顧了近處人民再說。鄭隱卻說:“這樣不好。都是災民,共總一兩天的事,你在城外引出清泉,人民已有水用,何須再有厚薄緩急之分?”無垢一想:“災區約有三千裏方圓一大片,水量少了不夠。索性把雲聚齊,分為兩次普降甘霖,再把徑河水源打通,使與各地山泉相接,便可一勞永逸。”聽丈夫一說,未再爭執,仍然合力施為。因那旱魈受驚逃退之後,不曾再現,以為不敢再來。欲等大雨之後,再去搜殺,永除後患,防備便疏忽下來。

到了半夜,二人見附近兩條山穀中已堆滿雲氣,估計雨量將夠,心甚歡喜。無垢笑說:“我初動手時,你不在旁,無人相助,空中雲霧又少,相隔最近的雲團也在千裏之外,惟恐功力不夠,還在擔心。又和土豪打賭,雖然預定三日,還多說了一天限期,到時雨如不降,這類雖是極惡窮凶,死有餘辜,我們說了話不能不算,豈不是糟?想不到初次施為,居然成功。照此行事,明日夜間便可降雨了。”鄭隱聞言,忽想起前夜離開無垢,天明方回的經過尚未明言。無垢不問,必和上次一樣有了疑心。這兩日忙於行法,忘了告知。恐其多心,正要開口,忽見前山一帶樹林之中有火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