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蘇李笑,是在小院閣樓上,原因是,我被他養的小橘貓給咬了,追到閣樓下,一抬頭便看見出現在閣樓木梯拐角處的他。

他懷裏抱著那隻咬人的小橘貓,低頭從樓梯走下。

恰逢那天下著淅瀝瀝的細雨,整座閣樓沉浸在雨霧之中,霧氣萌動之間依稀可見他的身影,溫柔,細膩,恍如江南走來的白衣少年。

又恰逢我處在一個春心萌動的年齡,看著少年如夢境一般,眉目清冷,穿著白色襯衣,向我走過來,那顆稚嫩的心就像烈日下曝曬的豆子,“咯嘣”一聲,情竇初開了。

那一刻,我頓時展開遐想:如果他是羅密歐,那自己就是朱麗葉;如果他是梁山伯,那自己就是祝英台;如果他是Jack,那自己就是Rose。

就如大海礁石,你是大海,我便如礁石般沉浸於你,寸步不離。

You jump,I jump!

可不曾想到,他是金庸小說裏的楊康,我是傻傻的穆念慈。

蘇李笑徑直從我身邊走過去,全程都寵溺地看著懷中的小橘貓,甚至眼角餘光都沒有給我留。

我莫名憤慨,直接叫住了他。

“站住!”

蘇李笑一頓,回過身疑惑地看我:“怎麼了?”

“你…你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和你一起淋雨嗎?”

他一臉不解,看我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智障。

我伸出被咬的那根手指,指向他懷裏的小橘貓,說:“我的手指剛剛被你的貓咬了!”

“被咬了就去打針啊,找我幹什麼?不是穿了身白大褂就是醫生。”他一臉無辜。

“是你的貓!”我強調道。

小橘貓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一隻爪子捂住眼睛,往蘇李笑的懷裏蹭了又蹭,企圖通過撒嬌裝弱小來賴過去。

蘇李笑低下頭安撫小橘貓,被雨霧浸濕的劉海輕遮在額前,看起來有些慵懶。許久後,漫不經心開口:

“哦。”

哦?哦你個大頭鬼啊哦,憋了大半天就憋出這麼個“哦”字?!

他又抬起頭瞥我一眼,看我瞪大個眼睛,悠悠地補了一句:“十天後貓沒有死,你就沒事。”

我接不上話,被他媽的氣得心態糟糕,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簡直不可理喻!要不是我初來小院,人生地不熟,保準弄他!

可忽然,一隻手伸來,手指輕輕抹過我的眼角,擦去了流到眼角的那一滴雨。

“你哭了?”

他目光依舊平靜,但沒有了先前的隨意和慵懶。

啊……啊?

少年態度轉變之大,我一時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飛機。

他又溫雅一笑:“好了,不生氣了,逗你呢。”

突如其來的一場江南煙雨,徹底淋滅了我心中所有的怒火,隻留下難以掩飾的緊張和羞澀,一時竟不知如何以對。

蘇李笑懲罰似的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小橘貓的腦袋瓜子,然後抱著遞給我,說:“給你打下,消消氣?”

我一愣,立馬擺擺手:“不了不了,我已經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那我帶你去打針吧。小橘還小,沒有打過狂犬疫苗。”

我乖乖點頭,“哦,好。”

去醫院的路上,我們倆很少說話。我拘謹地坐在麵包車副駕駛,小橘貓在後座不厭其煩地磨著爪子。麵包車年久失修,咯吱咯吱聲讓車廂裏的氣氛靜謐到了極致。

說的第一句話,還是因為他想要看清被我擋著的後視鏡。

“你……能往後一點嗎?擋著我看後視鏡了。”

“哦。”

我點頭,急忙想要調整座椅位置,可由於緊張,加上對於麵包車這樣機械操控座椅的方式不熟悉,一頓瞎掰亂按,哢嚓,終於把座椅給一百八十度放倒了,整個人向後直接翻了過去。

車緩緩刹住,我緊閉雙眼,尷尬到腳趾頭摳鞋底板,能想象得到蘇李笑看傻子般震驚的表情。

可耳邊傳來解安全帶的聲音,不一會兒,身旁一側車門被打開,我睜開眼,蘇李笑出現在車門前。

“沒事吧。”

他的聲音清澈又溫柔。

我甩甩頭,掙紮著想坐起身,但被安全帶死死勒著,難以動彈。

“我幫你。”

蘇李笑俯下身,一隻手拖住座椅後靠背,一隻手調控座椅,緩緩地將座椅連同我扶正。雖然整個過程他有意地去規避,但不經意間,那清爽的呼吸仍舊撲打在了我的臉頰,溫柔,細膩,卻不細節,居然背著我偷偷吃薄荷糖!

“薄荷糖呢?”我伸出手。

“什麼薄荷糖?”

“還裝傻,我聞到了,分明是薄荷糖的味道。”

蘇李笑從兜裏拿出一個鐵盒子,“是金嗓子。”

“……”

嗚嗚……我尷尬到哭,夏季的雨天,清涼,恬靜,少年的兜裏不藏薄荷糖,居然藏金嗓子!青春呢?浪漫呢?迸發的荷爾蒙呢?我恨不得馬上下車,推著麵包車趕幾裏路去醫院。

“你又哭了?”蘇李笑輕聲問。

我擦擦眼角,“才沒有。你的金嗓子太刺眼,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