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寬敞的大街上早已一片寂靜,潑墨般的夜色掩去了白天的喧囂紛亂,幸而還有一彎清月高高懸掛,冷冷灑下些清輝。街角處,回暖閣中卻依舊紅燈高掛,觥籌交錯,嬉笑之聲不絕於耳,處處浮動著甜得發膩的氣息。隻是那清淨高遠的琴音竟是那麼沁人心脾,給這煙花之地平添了些雅致的情趣。一曲完了,彈琴的女子起身施了一禮,轉身出了大廳,後門之處,兩個人影一閃而出,借著月光,看得出是兩名女子,其一以薄紗遮麵,烏黑的青絲垂於身後,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另一個梳了兩個童子髻,手中似抱著一襲輕裘。兩人一前一後,緩緩向対街走去,許是累了,步履都顯得有些無力。春初的夜還有些涼意,梳髻女子輕輕將那一襲輕裘披在長發女子身上,長發女子回眸一笑,一雙秋瞳彎成好看的月牙,透出感激之色。
兩人走入対街的小巷中,那早已停了一輛馬車,老車夫側靠在車棱上打著盹。那梳髻女子快步上前,輕拍一下車夫:“福伯,小姐出來了,我們回府吧。”老車夫醒來,揉了揉酸脹的眼眸,忙掀起車簾,兩女趨身而入,老車夫一甩皮鞭,馬車飛快的駛出了小巷,朝茫茫夜色中奔去,空巷蹄音,異常清晰,眨眼之間就將回暖閣中那一派聲色犬馬甩於身後,愈來愈遠。
車中,長發女子揭去麵紗,一盞孤燈隨著馬車的行進左右晃動,女子麵上忽明忽暗,但見那女子一雙明眸似兩泓清泉,平靜無瀾,卻空現疲憊,膚如凝脂,卻微顯了些蒼白,薄唇輕啟,終幽幽歎了口氣。身上一襲月白色長袍,腰間以一雪色帶子束起,顧盼生輝,如一株洗盡鉛華的白海棠,恍若仙子。那小丫頭穿了一身淡粉色短裝,眼大而有神,撲閃著熱切的光,小臉不知是激動還是生氣有些泛紅,嘴唇翹著,眼睛一瞬不離的看著長發女子,似隱忍了許久,終於開口:“小姐,那書生真是讓人生氣的緊,怎可不知就裏就胡亂的罵你是……”
“鶯兒”,長發女子輕喚一聲,本以為她會生氣,誰知她竟是莞爾一笑,“你不覺得他很有趣嗎?”這一笑,似明月初升,光華傾瀉而下,瞬間照亮這小小的車廂。
鶯兒卻仍舊噘著一張小嘴,抱怨道:“小姐,真是搞不懂你,人家把你裏裏外外罵了個遍,你卻還說人家有趣!”
”鶯兒“,長發女子無奈的搖搖頭,又是一聲嬌喚,“我累了,歇會兒,到家了喚我!”說著便往鋪設的錦裘中靠去,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輕舒了口氣,便沉沉睡去。
鶯兒看了看錦裘中的小姐,見她臉色蒼白的緊,幾近透明,心中微微一痛,忙抽了自己身邊的薄裘給她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