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2 / 3)

電腦開始自己說話了。它說:金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連電腦都學會了他的語氣!那天他就是這麼說的,他說:金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我說:好嗬。於是他給我講了那個楊桃和周遠的故事。於是我愛上了他。或者說,我以為我愛上了他。我沒有問過他為什麼給我講這個故事,也沒有問過這個故事是否真實,在網絡裏邊,什麼都不用問。

電腦仍在自言自語:金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我不知道我的電腦是怎麼了。它隻是一台方頭方腦簡簡單單的“聯想”電腦,它不應該會有智能,更不用說自己說話。但我的思維也很混亂,我居然對電腦說:好嗬。電腦不應該有耳朵但電腦顯然聽到了我的回答,它開始給我講一個故事。

下麵是電腦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愛上了一個叫金子的女人。至於到底有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洶湧的時間之波早已把所有的記憶衝刷得一幹二淨,到最後我所能記得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愛她。

我第一次遇見金子的時候還非常年輕。當然那個時候我認為自己已經很成熟了。那個時候世界很混亂,街頭上在流行裸裝。大街小巷經常可以看見時髦的年輕人一絲不掛地揚頭走路。我也想裸的,但我那個時候有些瘦,所以就有些自卑,不願讓人看見我根根可數的肋骨,所以我還是穿著衣服,但卻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以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那時我沒事可做(其實所有的人都沒事可做),卻精力充沛,四肢發達,經常在大街上閑逛。就是在那個人潮洶洶的下午我看見金子的。她把自己包裹得非常嚴密,在各種赤裸的皮膚中顯得分外地醒目。

於是我鬼使神差地開始跟蹤她。她步履匆匆,對所有瞥向她的目光視若無睹,徑直走到一家小酒吧前,然後猛然回過頭來直視著跟在後麵的我。

我看到了一雙聖女的眼睛。

美麗、單純、無邪。

在我發愣的一瞬間,她輕蔑地笑了笑,轉身走進了酒吧。

我抬頭,看見酒吧的門上寫著:絲綢之路。我推開那扇門,走進了另一種生活。

後來我知道,金子的眼睛隻是一種工具。她把這個工具運用得熟練無比。事實上,所有的東西她都可以用來作工具,想起來了就拿來用,用過了就丟掉,又想起來了就再拿來用,用過了再丟掉。在這方麵她是天生的高手,天才中的天才。

但那個時候我是個年輕的傻瓜,我完全被她眼神中表現出的純潔和神聖所吸引,我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寧,激動無比,以至於極其不付責任地對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和承諾:我要愛她,愛一輩子。這句蠢話對於金子來說算不得什麼,不知有多少年輕的笨蛋曾經這樣對她說過,但這個草率的決定卻捆綁了我的一生。

後來當我終於明白金子是一個不值得愛的女人時,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已經隨著歲月的風風雨雨遠去了。我為自己一時的草率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而尤其讓我痛苦和悔恨的是:即使如此,我仍舊在愛著她。我每天一如既往地在清晨推開“絲綢之路”的木門,坐在陰暗的角落裏注視著金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的所有的笑容都是給別人的——我已經從她的工具名單上被除名,而讓我奇怪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感覺不到憤怒。

當你老了的時候,你的火氣會小得多。你不會再和別人動拳頭,隻會在傷心和憤怒時,感覺心在輕輕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會帶來彌漫全身的隱隱地痛楚。痛楚過後是長時間的麻木。

雖然我竭力想讓自己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但卻往往力不從心——這麼長時間過後,愛她已成為我的習慣,甚至一種癮。你見過那些吸毒的人麼?我就如他們一般絕望——不斷地想掙脫,卻永遠掙脫不了毒品的誘惑,反而愈陷愈深,難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