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那人冷笑著向池禺走來,袋子裏的鬼魂張牙舞爪蠢蠢欲動。池禺用焦急的思想拚命扭動著僵直的身體,他還想與林暗、花開等人一起喝啤酒摸女人屁股,還想與李愁予一起廝磨以後的日子,他不想在還有力量的時候放棄最後的努力。他翻了一個身,身體便滾了起來。原來他正處於樓道口。他一直向一樓滾下去。在樓梯轉角處,池禺撞到了牆壁,沒有再滾動了。

滾,我能滾得多遠?池禺想。他張開眼,正對著與漆黑的夜色一樣漆黑的牆壁。他的手在牆壁處摸索著,劃著圓圈,企圖能掰動幾塊磚,好讓自己鑽出這死亡之地。

對方的冷笑聲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池禺就像一隻被綁在屠場上的羊。小子,你走不了啦,跟我走一趟,何苦做人呢?做鬼挺好的,不愁穿不愁吃。對方的話帶有誘惑性。

池禺再看牆壁,奇怪的事出現了。牆壁上出現了一道小小的門,門內空空如也,透著月白的光。這便是空門?池禺驚訝地想。遁入空門,便是遁入這個空門?

再不能想太多了,池禺連爬帶滾往門裏鑽,他隻想逃避後麵的危險,而來不及想像前麵的是否也是凶險。池禺的頭部一伸入門內,身體瞬間也滑了進去。回頭時,沒有門,也沒有牆壁,隻有一大片的荷田,沐浴在月色中,舞動著風的影子。

太神奇了,我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了。池禺站了起來。他記起在清河公墓的荷花池內,曾來過這塊地方,但那時的人呢?

走在阡陌中,池禺感覺到一種出奇的靜。這種靜隱隱然藏著不祥的預兆。

走出了荷田,順著小徑,爬上了一個小山坡,不遠處傳來陣陣槍聲與痛苦的嚎哭。池禺伏在地上,看著發出聲音的方向。那裏有一株大樹,一大群人聚集著,像是在開會。

池禺盡量隱蔽著向大樹靠近。大樹周圍是一大片長得比較高的黃茅草,大概是秋季了,長長的葉子已開始衰枯。爬到離大樹五十餘米處,池禺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幾十名村民被一群日本兵押著,跪著或坐在地上。這樣的情景決不是開會,而是屠殺。池禺看了看大樹,這是一株很古老的樟樹,清鮮的樟腦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有一個人在樹上掛著東西,池禺仔細看著,但看得不太真切,不知掛的是什麼。那個人掛了好一會,也沒有把東西掛得穩。旁邊有一個人粗魯地搶過了繩子,把那個東西,狠命地向池禺所在的方向擲來,罵道,笨手笨腳,要不老子一槍斃了你!

那東西在池禺麵前滾動著,滾得跟前,池禺捧著看了看,嚇得差點暈了過去。這竟然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人頭上的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要認準了目標,以待日後算賬。

池禺急忙把人頭拋在一邊,全身大汗淋漓。再往前爬了十餘米,伏在草叢中,再看時,清楚點了,樹上吊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頭,血還一滴一滴往下掉。

月亮很清,天空萬裏無雲。月光照在地上,像照在一麵鏡子上。池禺心跳加速,更感孤獨無助。

村民被一個一個拉成一排,跪在地上,然後又一個一個村民被拉成一排,站在跪在地上的村民身後,手上都拿著大刀,被更後麵拿著上了刺刀的槍的日本兵威嚇著,再向外一圍還有一群拿著上了膛的槍的日本兵監視著。池禺明白過來了,這是日本兵在勒迫著村民殺村民。

日本兵在嘰嘰呱呱地喝令手拿大刀的村民動手了。一個手拿大刀的槍民給刺刀捅了,發出痛苦的慘叫。其餘手拿大刀的村民有的向跪在地上的村民斬去,有的則向自己的身體斬去。大樹周圍頓時一片痛哭啼啼。不到三分鍾,跪著的未死的村民也給獰笑著的日本兵給殺死了。然後手拿大刀的未死的村民給卸去了大刀,被捆綁著跪在地上,換上另一批村民來手拿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