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前後進了雲若的書房。小雲之將傘一扔就跑去找迦淩迦羅,懷淵收起油紙傘將它斜斜靠在簷下,雲若將看似孱弱的女子引進屋裏,眾人還未落座,迦淩迦羅就捧著茶盤來了。
“少主,我來吧。”迦淩將手中的茶盤交給迦羅,便上前來接過雲若正要替女子摘下的鬥笠,隨即又動作輕巧地為她取下蓑衣,掛在門邊。然後悄悄對雲若使了個眼色,雲若才一時明白過來:“男”女授受不親……
女子一時有些無措,隻是靜靜地站著。水綠色的縐紗衣裙邊角都有些濕意,襯著如玉的膚色使得整個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會被正午的烈日蒸發一般。
“姑娘的衣角都有些濕了……”迦淩從懷裏拿出一條手帕為女子擦了擦發絲和雙手,不禁驚道:“怎麼手也這般涼?”
迦羅聞言,趕緊倒上一杯熱茶,讓女子焐著手。那女子抬起臉來輕輕一笑,眼眸中盡是感謝。迦羅討巧地回了一笑,又轉身出門,片刻後抬了一個黃銅小炭盆,放在女子腳邊不遠處,給她烘幹身上的衣衫。
迦淩迦羅做完這一切,便退到雲若兩側,靜靜侍候著。
“姑娘是蟬族浮塵子一支,可是姓葉?”雲若拿出折子放在女子身邊的方幾上問道。
女子點點頭,隨即伸出食指,在木質的方幾上晨風流嵐一般劃了幾筆,淡淡的水痕頃刻又被屋中的暖意蒸發消逝。
“輕容。”雲若看清那轉眼即逝的筆畫,又道:“姑娘的名字?”
女子又點點頭,接著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擺擺手,深深低頭一拜。
“輕容姑娘不必多禮。先坐……”雲若將輕容扶起來,原想說坐下慢慢說,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隻得打住。
這蟬之一族,往往壽命不長,不及三年五載就是一輪回,於是最終能修成正果蟬族為數不多。加之不少分支的雌蟬都不能鳴叫,葉蟬也不例外,所以修成女子的葉蟬可謂鳳毛麟角。雲若看著眼前的輕容姑娘,又想到那折子上所求之事,不禁心生幾分憐惜。
“姑娘能否將換命的原由告知我們。”懷淵引入正題,溫和有禮地說道。
雲若狠狠瞪懷淵:怎麼說話的?輕容姑娘她……
懷淵不著痕跡地淡淡一笑:急什麼。
輕容聞言並沒有什麼窘迫之態,抿著唇點頭,然後自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卷軸,站起身來雙手呈給了雲若。雲若接過這隻比手掌長一點點的褐色卷軸,輕容複又欠身一拜,退下。
雲若打量著手中的卷軸,拇指粗的黃楊木軸,顏色清亮,打磨得光滑。雖沒有什麼繁複的花紋,卻更顯得樸實自然。
解開深褐色的綢帶,展開來看,卷軸裏竟是一個字也沒有。淺褐色的蟬翼紗近乎透明。但是不同於折子封麵上的紗光滑細膩,卷軸的蟬翼紗上盡是細細的紋路,縱橫交錯,果真如蟬翼一般。
“這個……”雲若不明白其中的含義,隻把縱橫的紋路當做蟬族的文字,自己看不明白。
“輕容姑娘,還請指點一下。”懷淵雖知道蟬精有用蟬翼卷軸記事一說,但終究是第一次見實物,也不知該怎麼讀閱。
輕容聞言,隻覺得眼前的兩位帝君不同於之前猜測得那麼高高在上,反而十分謙和,心裏總有一種預感:哪怕是換命這樣難的事,他們一定能幫助自己的。於是欠身一禮,上前接過雲若手中的卷軸,完全展開,隨即右手結印,左手將之向上輕輕一拋……
原本隻有手掌寬的蟬翼薄紗竟在空中一邊緩緩飄落而下,一邊變得越來越大,在幾乎將屋子裏的空間都覆蓋的一瞬,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融合在空氣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