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便這麼平淡無奇的過去了。安蓓兒盡心服侍著毓劍明,隻盼他早日康複,好去沙漠找回父親。
葉天依舊少言寡語,每當毓劍明和安蓓兒歡聲談笑時,便不免顧影自憐,想起自己曾經的那些日日月月,華婷婷、歐陽菲菲等人像雲煙似的從眼前一一飄過,不得不承認,人生實在是場變幻莫測的夢境,而在這夢境裏,他磨滅了許多壯誌柔情,失去了許多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
許是出於對葉天武功的懼怕,太陽神教的三名武士再沒有來騷擾他們。轉眼半個月,毓劍明的斷骨已恢複了七、八成,盤算這麼多天過去了,安蓓兒必已度日如年,不好再因自己耽擱下去,便同安蓓兒計議一番,兩個人再次邀請葉天同往。
葉天本就無所無事事,經過多日的相處,跟毓劍明、安蓓兒也算熟了,何況他的確想親眼看看安蓓兒的父親是否真能死而複生,便不再拒絕。次日一早,三人離開綠洲,前去尋找安蓓兒的父親。安蓓兒騎著大宛馬,兩個男人隨在後麵,誰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裏,隻管跟從安蓓兒來自冥冥中的指引,一路北行。繞過永樂城,穿過鄂托克,然後折而向西,漸漸的,三人已進入沙漠深處,放眼除了黃色的沙,便是白色的雲,這種空曠足以令人膽寒。但是他們不怕,因為對於沙漠,他們都不感到陌生。
葉天的心情是矛盾的,他知道這樣走下去,遲早要有一個結果,那麼他該盼望奇跡出現,讓安蓓兒父女團聚?還是希望不要有那麼離奇的事情發生?
就在三人被烈日烘烤得沒精打采的時候,毓劍明突然歡呼起來:“無字碑!前麵有座無字碑!”葉天抬起頭,望見不遠的地方果然矗立著一座石碑,孤孤伶伶,死氣沉沉,在空曠的大漠上,是那麼的惹眼。
安蓓兒縱馬過去,滾落在碑前,拜了幾拜,然後仰頭向天,口中振振有辭,大概是在感謝神靈。葉天和毓劍明也很驚訝於這個發現,爭搶著奔上前來,打量那光禿禿的石碑,均想:“荒無人煙的沙漠深處立著塊石碑,著實罕見罕聞,石碑下麵,真會有安蓓兒的父親嗎?”
懷著好奇,他們迫不及待的揮舞鐵鏟,先將石碑挖了出來,然後掘地三尺,直累得一身臭汗。安蓓兒則深情而專注的望著那不斷加深的沙坑,相信父親隨時都可能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一任汗水順著臉頰劈劈啪啪的掉在沙地上。
忽然,葉天的鐵鏟停住了,他觸到一團軟綿綿的物事,憑直覺判斷,那是個人!毓劍明注意到他驚愕的表情,急忙手腳並用,扒去那一層覆沙,果然露出個人來。三雙眼睛瞪得老大,齊刷刷射了過去,隻見那人穿著阿拉伯服裝,胡須卷曲,臉色灰灰土土,不知在沙底埋了多久。刹那之間,安蓓兒的小臉煥發出激動的光澤,失聲叫道:“父親!”
這名阿拉伯人正是她的父親,半年前被沙暴埋葬於此的馬克西姆!聽到她的呼喚,馬克西姆抬了抬眼皮,旋又合攏,大概因為許久未見陽光,一時還睜不開,但在他臉上,卻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安蓓兒跪了下去,哭泣著道:“感謝安拉,感謝亡靈之神,讓我在這片東方聖土,找到了自己的父親!”
葉天是最不相信這種靈異之事的,所以他的震驚程度遠甚於毓劍明,甚至在毓劍明將馬克西姆搬出沙坑時,他仍顯得無動於衷。
安蓓兒伏在父親身上,痛哭失聲,為了這場團聚,她曆盡千辛萬苦,跋山涉水,來到這片陌生而危險的沙漠,現在願望成真,還有什麼比痛哭更適合渲泄的方式?馬克西姆輕撫著安蓓兒的頭發,呢喃般說道:“安蓓兒,我的女兒,你怎麼會來到這裏?”安蓓兒哽咽著道:“讓我們一起感謝亡靈之神,是他讓我們再次團聚。”她伸出一隻手,不斷摩挲著父親的臉,為他一點一點拭去灰土沙塵。
葉天和毓劍明麵麵相覷,本有無數個疑問,卻礙於人家父女剛剛團圓,不便打擾。毓劍明低聲道:“現在你信了嗎?”葉天茫然的搖搖頭:“也許他一直活著吧。”毓劍明笑道:“我把你埋進去,若你能活過一個月,下半生我便為你做牛做馬,聽任差遣。”葉天苦笑道:“何須一月,兩天就完蛋了。”毓劍明歎道:“其實我也不信神魔鬼怪之說,但這次是親身的經曆,在找到更好的解釋前,我寧願相信馬克西姆死而複生,不管怎樣,我們都該祝賀他們。”
馬克西姆終於睜開眼,四處望望,忽然一骨碌爬了起來,叫道:“我的商隊呢?其他人呢?沙暴過去了嗎?”葉天和毓劍明吃了一驚,雙雙奔上前來。馬克西姆目光落在這兩個陌生人的臉上,霎時充滿了敵意。
安蓓兒道:“他們是我的朋友,葉天、毓劍明,是他們不辭辛苦,陪我一路找來的。”馬克西姆臉色稍緩,目光繼續遊走,尋找著他的商隊,毫無疑問,他的記憶仍停留在半年前那場可怕的災難中。安蓓兒耐心的向他解釋,從自己聽到噩耗開始,之後怎樣得到真主的啟示,怎樣辛苦的來到永樂城,怎樣在毓劍明和葉天的陪伴下找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