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旎恭謹地對皇上輕服一禮說:“崔姐姐這話雖然不假,但古來聖人多是撫琴,哪裏聽聞鳴箏的?莫說春旎未學過彈箏,就是有心一試,也怕汙了聖上的耳。”
“哎呦,看看這張巧嘴兒。聖人自然是撫琴,可你畢竟不是聖人呀。”
“孔夫子說,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禮壞樂崩不肯輕視。臣妾鬥膽,還是撫琴吧。”
一句話噎堵得崔芙蓉無言以對,麵色難堪。
方春旎靜扶綠綺,試了幾個音,徐徐清唱:“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詩經.小雅.鹿鳴》,方春旎歌聲悠揚,雖然不大,那手中的古琴卻是一副蜀中大家名傳,令樂師都聽得如聞仙樂讚歎不已。這詩選得不差,皇上聽了微頜首也不言語,自當不視。
方春旎歌罷,一旁的端妃貴妃讚道:“想不到如貴人的琴藝如此了得。”
方春旎謙恭道:“娘娘謬讚,不過是臣妾幼時,外祖母請了蜀中琴派高手指點臣妾和家中姐妹們學琴,略會些皮毛罷了。”
她抬出謝老夫人,皇太後就不便多褒貶,畢竟是她娘家的妹妹的骨血,她隻顧品茶,那邊聽了崔芙蓉一笑起身說:“還不速速打賞,難為方妹妹琴藝出眾,博得皇上一笑。”
方春旎強忍了臉色,心頭如被一刺,這崔芙蓉是處心積慮的羞辱輕賤她,都知道她是皇上從江南路上先奸後收的妃子,沒有她們從宮門抬進來的體麵。如今拿她當了樂伎來打賞打趣。
於是她說:“臣妾不過是雕蟲小技,聽說容華姐姐善舞一曲《紅豆》漫天花雨散落,仿佛天籟之音,天仙下凡。倒是不知臣妾能否有此眼福呢。”
她看向皇上,皇上沉吟不語,倒是太後一笑道,“哪裏是什麼紅豆,那是……落紅舞的。”
“臣妾惶恐,臣妾哪裏會?臣妾該死!”方春旎噗通跪地告饒,頗是緊張。她動作誇張,誠惶誠恐的模樣,仿佛極力解釋證明自己不會這支舞,似若她不會,就是欺君之罪,就要被拉下去砍頭一般。
太後詫異地望著她,又看看皇上,問:“哀家何曾指說讓你去跳?”
方春旎詫異地望望太後,又看看崔芙蓉訕訕地說:“太後才不是說‘那是……落紅舞的’臣妾委實的不會呀。”
眾人吃驚不解,倒是崔芙蓉和身邊知情的嬪妃們恍然大悟之餘哄堂大笑。
“許是貴人妹妹聽了太後呼喚‘落紅’二字,誤以為是喊她呢。”
“落紅?”太後更是狐疑。
方春旎忙說,“落花這名字,是容華娘娘依照聖意為臣妾新賜的名,因此,臣妾聽太後呼喚‘落紅’二字,誤以為是太後命臣妾跳舞。”
“落紅?”皇上也不解地看一眼崔芙蓉,崔芙蓉掩口偷笑,滿是得意,周圍的幾位美人更是樂得看方春旎人前出醜。
方春旎滿臉羞愧,粉頰赤紅,呢喃不語。一旁的宮娥鸞秀說:“是容華娘娘恩點,說我們小主的閨名太俗,難登大雅之堂。”
“春旎這名字,是謝閣老所賜,如何俗了?謝閣老是三朝帝師。”太後慍怒道。這不是在抽她的麵頰嗎?
慌得崔芙蓉見勢不妙,忙跪地請罪:“是方妹妹說,那閨名是她過世的祖父所取,所以臣妾……”
“放肆!那就更是有違孝道!冒犯先人。”皇上開口叱責,崔芙蓉嘟個小嘴驕縱道,“是,臣妾知罪。”
鸞秀插話說:“皇上恕罪,如何就怪罪容華娘娘呢?容華娘娘說著是聖上所賜呀,還在宮裏四處說,咱們小主在江南同皇上在荷花池裏野合,遊龍戲鳳,落花濺了聖上龍袍傳為佳話……”
嘭的一聲,皇上一拳砸裂桌案,倏然起身,嚇得鸞秀叩頭說:“奴婢罪過,口不擇言。”
方春旎跪地求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讓皇上蒙羞,讓姐姐們取笑了,原本此事春旎羞於啟口,不知姐姐們如何得知的?”
方春旎一個纖纖弱質女流,這種事兒自己不好開口,那知道他在荷花塘戲鳳沾了方春旎身子珠胎暗結的,就是太後。若是太後不說,誰人能知?
太後麵色慘白,望向趙王妃,她隻對趙王妃解釋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