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頓時愁雲慘霧。
老夫人落下老淚,“這孩子,這麼多大人都不敢去頂的差事,如何他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自幼沒了娘,長這麼大莫說出京城,就是府裏都沒有怎麼出去過,如今去那盜匪橫生餓殍遍野之地,若有個三長兩短,十年寒窗才熬出出人頭地考取了狀元,這,這可如何是好?”
“聖旨一下,定無回旋的餘地。老祖宗還是從長計議,莫急壞了身子。”沈孤桐勸慰著,“或是師弟此去馬到功成,顯身揚名。靠一己之力,就能得到擢升……”
“都是他老子迂腐,處處轄製他,委屈他,這孩子才…….”老夫人仿佛就要失去孫子一般痛心疾首,堂上亂作一團。
景玨輕輕推了流熏出了小園,立在廊下輕聲道:“熏妹,事到眼前,埋怨無益,更是於事無補。莫不如……”
流熏微止了悲咽淚眼望他,“可哥哥此去,就是送死!”
“河南境內倒是有趙府昔日的門客,如今哀鴻遍野,不知還剩下幾個。我托人去打探。更有沿線各府各境內的兵馬,我尚可以調派。讓他們奮力保護子駿的安危。”
幾句話說得鎮定,超乎年齡的沉穩,看他那雙眸子深澈漾著清輝凝視她,流熏心頭漸漸安穩,生出些暖意。轉念一想,反是自己慌了手腳,不能去想個救急的法子。
“就依表兄,流熏也去央告祖父,將貼身護衛分上兩名去護送哥哥赴任。”
二人正在商議著,就見幾名封府衣著的小廝急匆匆跑來,急得一頭汗水,從流熏和景玨身邊而過,直奔去擺了宴席的含風水榭外的庭院。
不多時,封三畏急匆匆的告辭離去,因行得急,腳下不穩險些跌了一跤,幸好被小廝攙扶。
封氏和謝妉兒緊隨了其後送出。
酒宴似不歡而散,三三兩兩散去丫鬟婆子們有人在竊竊議論,“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父債子償本是應該的。那緒家的子孫也太不識趣,不是自己打臉出醜嗎?”
“聽說是有冤枉。帶了贓證都擊鼓鬧去刑部大堂了,說是要奇冤不雪,六月飛雪呢!封大人豈能不急?”
流熏忙攔住送客歸來的小姑母問,“可是出了什麼事兒?舅舅急匆匆的走了?”
謝妉兒看看封氏走遠搖頭道,“才刑部才結了常春樓緒恒久縱火燒死一百零八條人命的案子。如今緒家兒子們遭了宮刑不服,去刑部喊冤。說是那緒大人是被人打昏扔去火裏活活燒死嫁禍的,還推算是封舅爺為了救外甥女有意誣陷了徐恒久這老實人頂罪。”
“口說無憑,就是告禦狀也沒有。”景玨皺了眉頭說。
“那緒家的兒子不甘心,在火場裏尋出了緒恒久的屍體,讓仵作驗屍。緒恒久手裏,緊緊握住一個綠玉盒子,裏麵是兩截指甲,許是那縱火的另有其人。”謝妉兒神秘道。流熏哦了一聲,頗是吃驚的神色,景玨說,“那就要看緒恒久臨死前,是翻的哪位小倌人的牌子?”
“聽說,一個叫什麼歡奴的……”
“沈公子當心!”一聲驚呼,眾人回首看去,見沈孤桐正撣了衣衫起身,口中支吾道,“這地如此之滑?”
流熏心頭一笑,豈止是地,更有好戲在後麵呢。
“沈師兄如何這麼不留心,仔細跌傷了,就無法去軍機處當差了。”流熏上前關切道,吩咐丹姝說,“還不快快扶沈公子回房歇息。許是吃多酒,再熱些醒酒湯給沈公子醒酒。”
丹姝不服道,“小姐,沈公子才從朝裏回來,都未落座,哪裏飲酒?”
恰是院內慕容思慧身邊的小丫鬟繡菊跑出來,手裏提張紙奔跑了問,“封舅爺可是走遠了?”
“慌手慌腳的做什麼?”謝妉兒叱責一句上前。
繡菊抖落著那張畫兒焦急道:“才那些給封舅爺報信的奴才們走的急,公文裏掉落了這個。”
謝妉兒接過來一看道,“這是什麼?可不是個畫兒?這,不是畫的同歡花嗎?”
沈孤桐身子一晃,緊緊的貼住了柱子,強自鎮定道,“交給我,我去追上封舅爺。”
見沈孤桐離去,眾人或是感慨,或是議論紛紛。都說這斷子絕孫的大罪,若是緒家冤枉,那真凶更該拿去點天燈千刀萬剮了。
方春旎遠遠地望著流熏,向她點點頭,二人心照不宣,各自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