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臉腫起,短暫的酥麻之後便是火辣辣的疼。她眼皮和睫毛一抖一抖的,神色裏一片淒哀。弦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驚,看著她臉上的手指印,歎了口氣,又忽的將她攬入懷裏。她手掌攥成拳抵著他肩膀,“那我該怎麼辦?”淚水像決堤的江河,洶湧而下。
弦感鬆手一語不發的給她擦掉眼淚,又一語不發的從懷中掏出新浸泡的藥綾敷在她的眼睛,修長十指挽了挽她肩頭的披風,淡淡的道:“你想跳就跳吧,我不會攔你”。話畢,扔下她一個人,走了。
太陽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被打的半邊有些發熱,她站在崖邊認真的吹了會兒清涼的風,老老實實出現在桃源山莊的大門前。
墨蘭和李深估計是尋她尋瘋了,看到她安全無虞,終於鬆了口氣。她扶著牆壁,對墨蘭說,“我餓了”。
於是乎,桃源山莊出現了一種死而複生重現生機的景象。
山裏人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弦感依舊善行善事,坐在山底兒的木屋前普救眾生,順帶讓方圓百裏的姑娘過過眼癮。李深和墨蘭恩愛漸長,如膠似漆。她閑著沒事兒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喝茶吃飯,聽墨蘭講笑話。如此沒心沒肺吃喝玩樂下去,再加上弦感精湛的醫術,她的兩個眼睛終於緩了過來,可分辨光線與人影。又在眾人的監視下調養年餘,終於重見天日。
摘掉眼上的最後一根白綾,她由衷感慨並向弦感確認,“我是再也不用喝藥了是麼?”
弦感幽幽一笑,“這個嗎,藥還是得喝的,良藥苦口,於你無害,多喝有益”。
有益你個頭!有益你怎麼不喝!
為了逃脫如此慘絕人寰沒有終點的折磨,她決定溜出山莊,遍遊天下。這件事情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的反對。
墨蘭差點兒拿剪刀剪到手指,“公主,你走了,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和你一起去”。
她說,“我就是出去遊玩山水,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們就留在這裏看家”。
李深很著急,“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說,“這個嘛,說不準”。
李深說,“那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
自從雙鷹暗衛把她找回來,危險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名詞兒。便道,“什麼什麼,你的意思是說父皇的那些什麼鷹衛是養著玩兒的”。
李深敗下陣來,“不是”。
弦感執筆的手一頓,“你不想喝藥就不用喝了,用不著玩兒離家出走”。
她說,“弦感,我想出去了,是認真的”。
臨行前,特地去了趟後山。墓前青草茸茸,由崖上望下去可以約略看到牡丹園的薔薇。
她取出那根碧玉橫笛,偎著淡色的唇,吹出《鳳求凰》。
鳳飛亭下,白玉池邊,可憐韶華盡。那樣如水的夜晚,盡付殤曲。
曲盡,她笑著說,“韓風,我要走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吹笛子,永遠都不會”。
碧綠色的玉笛在空中躍出弧線,倏地掉入懸崖。
她提著包袱下山,逡巡腳下大片寬廣的土地,不知道去哪裏,隻是一個人漫無目的遊蕩。
楚恒最終統一了分裂的國家,建號南楚,定都臨陽。他沒費多大力氣的滅了齊國,卻要費勁力氣使它安定下來。齊承言最終還是出來了,或許是他身上流淌的皇室的血不允許他躲藏,但困獸之鬥,終究是無足輕重。聽聞,他聚合先齊遺士抗爭失敗後,被楚恒囚禁,在一個夜晚,含淚飲下禦賜的一杯毒酒。
鬥來鬥去幾時休。
她牽著追風,一身瀟逸男裝,為裝模作樣的更風流瀟灑,還特地拿了把劍,隻不過從來沒拔出來過。
一路穿山越水,盡攬天下美景,沒花一分錢,著讓她很是滿意。山水本來就是大家的嘛,收錢就不好玩兒了。試想,如果這麼古老的時候人們就有看山觀水要收費的商業思維,那得喪失多少名人雅士吟誦風月追悼古今的機會,無名士傳誦,那山水永遠都是普通的山水。由此看來,名譽與名利都是不可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