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道贈香通款曲(1 / 3)

靖江王府位於桂林城北,漓江之濱。

明代分封親王數十,郡王上千,靖江王是唯一的旁支王府。太祖龍隱時多得大哥朱興隆和大嫂關照,開國後封侄孫朱守謙為靖江王,世襲罔替。

靖江王府城高二丈七,占地三百畝,由南向北,承運門、承運殿、及王宮、寢殿一字排開,左宗廟,右社稷,配殿、回廊、齋宮、進膳廚六百餘間。王城外繚以垣,建有府庫、堂館等房舍。王城內屹立著一座獨秀峰,峭拔峻秀,唯我獨尊,有南天一柱之譽。南宋人王正功留下的“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摩崖石刻,氣吞天下山水。

六月初六,驕陽似火,鍾傑率隊回到桂林。

王府儀仗隊高奏《得勝令》,“欽差監采”的大旗迎風招展,禁軍衛士甲仗鮮明,民夫牽著馬車,車上載著朱漆雕花木箱,迤邐走過十字街。街邊民眾夾道觀看,議論紛紛。

承運門中門大開,靖江王親自來到門外,王府長史、儀衛、典仗等大小官員列隊迎迓。

靖江王四十多歲,心寬體胖,嗓音洪亮:“亞父風塵仆仆,勞苦功高啊!”

鍾傑拱手施禮:“托王爺的洪福,總算是不辱使命。”

靖江王拉著鍾傑的手,談笑風生進入中門,沿著主道,向承運殿走去。

此時一個短打裝束的女子正和馬一彪等侍衛比賽攀岩。獨秀峰拔地而起,高達五十餘丈,隻有一條依山而鑿的石階,蜿蜒通向山頂。那女子徒手攀岩,如同壁虎,把馬一彪等人甩到了身後。

女子名叫朱雪英,是靖江王和鄭王妃的獨生女兒,當今皇上與她兄妹相稱,隆寵有加,敕封她為博白公主。朱雪英屬猴,生性特立獨行,膽大妄為。靖江王多少次阻止她在山上冒險,她總是不理會,限製嚴了,她就大病一場,讓她上山,病就好了。靖江王無奈,隻好由她去。

雪英已經攀到半山,看到一串馬車停在承運殿外,知道老鍾傑回來了,心中一喜,看準路徑,從峭壁上落下大石,抓住小樹,三下兩下落到石階上,向山下跑去。

承運殿是王府大殿,王妃鄭氏,夫人劉氏、莫氏早已等候多時。鍾傑指揮太監們抬著大木箱進來,把二十五個描金紅漆木箱放成兩排。

靖江王笑眯眯問:“珍珠的成色不錯吧?”

鍾傑說:“太不錯了!都是今年上好的南珠。請王爺過目。”

一個宮女打開箱蓋,晶瑩的珍珠令人目眩。靖江王翻著珍珠,夫人們嘖嘖讚歎。

鍾傑留意著靖江王的神色:“南珠的確要首推合浦。王爺您瞧,晶瑩潤澤,沉甸甸的,真是珠光寶氣啊!”

靖江王看去,滿心歡喜,看第二箱,不置可否哼了一聲,再看第三第四箱,臉色越來越難看。

鍾傑忐忑不安:“王爺,這二萬一千兩珍珠,可以說顆顆都經過千挑萬揀……”

靖江王撥了撥珍珠,對眾宮女:“把箱子全部打開!”

眾宮女打開箱子,靖江王巡視,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臉漲得通紅,鍾傑臉上冒出細密的汗水。

雪英滿身大汗跑來,一路叫喊:“父王!父王!”

靖江王沒好氣地說:“德言容功,一無是處!蹦蹦跳跳像隻兔子,成何體統?”

雪英嬌嗔地衝靖江王吐了吐舌頭,轉向鍾傑:“老鍾傑,你總算回來了!搞到什麼稀世珍珠?”

鍾傑從懷裏拿出一個錦緞盒子:“公主,這是我專門挑出來送你的。”

雪英打開盒子,盒內排著六對珍珠,心有不甘:“嘁!就這麼幾顆啊?頂多值個一千兩銀子吧!”

鍾傑賠著笑臉:“一千兩可買不來,起碼值一千五百兩呢。”

靖江王陰冷著臉:“雪英,你看箱子裏的珍珠怎麼樣?”

雪英抓起一把珍珠看了看,啐道:“這也叫上等珠?歪瓜裂棗似的,別說皇上、皇後娘娘,我都瞧不上眼!”

鍾傑忙道:“公主的眼光是沒得說的,不過這的確是今年最好的珍珠了。你想想,美人還分什麼燕瘦環肥,年代不同,標準總會有所不同。”

靖江王臉色鐵青,踢著箱子:“再怎麼不同,這些也不能算上等珠吧?多數是二三等珠!”

鍾傑抹了把汗:“王爺,今年合浦珠情不好,限期又緊,難免良莠不齊。奴才以為,皇上征調兩萬兩珍珠,這裏還多了一千兩,我們先精選一遍,交了皇差。王府要的珠子,老朽再跑一趟合浦,哪怕嘔心瀝血,肝腦塗地,也要辦來!”

靖江王沉吟,雪英說:“我看你再跑三趟也是白搭!一會兒年代不同,一會兒珠情不好,根本沒把聖旨王命放在心上!”

鍾傑:“三公主這麼說就冤枉我了。王爺對老朽恩同再造,老朽情願做牛做馬相報。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雪英譏笑:“米沒找來,倒找來一堆糠!”

鍾傑苦笑:“王爺,公主,奴才的家鄉賓陽號稱魚米之鄉,可是遇到大荒之年,要找點糠也不容易啊!”

靖江王大怒:“你……你還有道理了!越老越糊塗!”

鍾傑平靜地說:“王爺,奴才聽到一個傳聞,不知該說不該說。”

靖江王氣呼呼地:“說!”

鍾傑道:“據說珍珠是有靈性的。它們喜歡清澈鮮活的水,憎恨惡劣醜陋的環境。它們也有七情六欲,能分辯是非曲直,……”

靖江王吼叫:“胡言亂語!來人!把他轟出去!”

眾衛士一擁而上,扭著鍾傑出門,鍾傑一路嘮叨:“……要是受的傷害太深,它們就會拖兒帶女,舉家逃亡……”

靖江王沒想到鍾傑帶回這麼次的珍珠,一時沒了主張。這些珍珠送往京城,豈不貽笑大方?鬧不好招來欺君之罪,削爵奪冊,可不是鬧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