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殺人有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踩點。殺手殺人不同於比武,不求華麗花哨,快、狠、準,這三個字最為重要。說起九疑殺人的手法,那都是最最簡單不過的殺招,一刀斃命。可世上的殺手都是這般殺人的,緣何隻一個九姑娘堪稱天下第一?原因就在這踩點上。
九疑踩點,先是知己知彼,而後才是部署防衛。如今她要去殺卜淩飛,柳陵鬱卻是不給她踩點的時間的,你去,就得殺掉他,沒有什麼別的好商量。
九疑身上的這件錦袍是柳公子親手係的腰帶,連袖子都是柳公子親手整理的。柳陵鬱站在她跟前,挑起了九疑垂在胸前的一綹頭發,淡淡道:“希望……這一次我沒有讓你去送死……”
柳陵鬱早就糊塗了,他現在也鬧不清自己想不想讓九疑死,舍不得是肯定的,但……她真的是不能活著。這就好比是在養狼,狼崽子小的時候可愛活潑,可養大了……就不好辦了。九疑這樣的高手,若是真的知道了真相,那他也是逃不掉的。
柳陵鬱不怕死,他也不會死,九疑的功夫還好不到那樣的程度——可以讓柳公子束手就擒。然……被你心頭的那個人恨著,那滋味恐怕不好受吧?柳陵鬱上下打量著男裝的九姑娘,不得不再讚歎一句:“阿九著男裝……俊逸非常!”
九疑得意地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猥瑣,“得柳公子這一句……死了也甘願!”
柳陵鬱勾了勾唇角,沒說什麼,隻將她送出了房門,他自己轉身關了門進來,坐在棋盤前發呆。你去吧,死了……我讓天下給你陪葬就是了……他如是想著,又執起一枚黑子,悠悠閑閑地堆疊起來。
梅妝是穿了柳公子的衣裳拿著拜帖騎馬走的,他要做的很簡單,在九疑到達大營前見到卜淩飛,看著九姑娘殺掉那個人。
有時候梅妝是弄不太清楚狀況的,九姑娘第一次到亂懷樓的時候是被他發現的。那時候的九姑娘膽小怯懦,和如今這模樣相似又不相似——人雖然還是那個人,依舊是諂媚狗腿著,可眉目之間卻是有了幾許的傲氣,顧盼之間竟然染上了柳公子的氣韻,這讓他很是好奇。
梅妝是愛柳公子的,最愛的莫過於那張麵皮,但他拿著銅鏡端詳著自己眼下酷似柳公子的麵容還是覺得……差了點兒什麼,總是不完美。而他看著九姑娘一襲男裝風流倜儻的模樣,總算在其眉宇間找到了那麼點兒自己所缺的東西。
梅妝本想和九姑娘說些話的,他對自己喜歡的人都頗為親近,可九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縱身一躍,趁著夜色就遠走了。
踏雲訣是一種輕功,可它並非簡單的輕功,真正的高手以十成功力使出踏雲訣身法的時候可化身鬼魅、瞬間移行。九疑算是個中高手,原本她是沒必要如此焦急地趕路的,可她不放心,總覺得還是探一探大營的防衛比較好。
也虧得她多留了個心眼兒,梅妝這邊才把拜帖遞進去,帥帳周邊的守衛就多了三倍不止,貿貿然行動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是卜淩飛第二次見到傳說中的柳公子。
三年前,卜淩飛回京述職,午夜子時,一白衣公子飄然而至,錦緞遮目,俊秀非凡,他道:“卜元帥不記得本公子了,但……傾國傾城的銷魂夫人,您應該不會忘記。”
卜淩飛當下一驚,細看之下便覺出此人與蕭降城麵容酷似,“你……是蕭公子?”
那白衣男子閑庭信步般踏月而至,伸出一指,搖了搖,道:“非也非也,本公子姓柳,貪歡公子柳陵鬱是也。”
貪歡公子,十多年前聞名江湖的風流騷客。卜淩飛訝異:這個人……明明才二十出頭的模樣。
柳陵鬱食指一勾扯下麵上蒙著的白綢緞帶,道:“貪歡公子不貪歡,看來……卜元帥也是我亂懷樓的常客。”
卜淩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雙斜挑狹長的鳳眼,那般細細長長的眼睛裏含著冷淡的笑意,矜貴而傲慢,寒冽而妖媚。“你來做什麼?”卜大元帥不甘自己氣焰被壓,挺直了腰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