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掉水龍頭,走出浴室。
鏡子裏映出一雙深邃的眼,它是黑色的,深深的黑色仿佛要把周圍都吞噬,如果仔細看,會泛著一點深藍。這雙眼睛下是一個讓我引以為傲的鼻子,高挺、但是小巧。嘴唇不是當下流行的性感大嘴,但是很豐滿,反倒顯得十分精致。我甩甩黑色的短發,它們和我的眼睛十分相配。我的皮膚細膩柔軟,但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它過於蒼白了一點。沒有關係,腮紅會讓它看起來好很多。我化了一個妝,讓我深邃的眼睛更深邃,精致的嘴唇更紅潤。然後穿大紅色的真絲短裙,黑色靴子還有黑色的小皮衣。我看著鏡子裏的女人,身材瘦弱但是還算凹凸有致;個子也不是很高,但是腿纖長勻稱,是這個身體最完美的部分。我滿意的出了門。現在是午夜12點。
我愛夜。
黑色絲綢般的夜幕籠罩著大地,地上五彩斑斕的各種燈光取代了繁星。空氣溫暖的如同母親的懷抱。酒吧門口一個男人在自己的車旁被揍的頭破血流,動彈不得,暴徒早已不見蹤影。幾條街旁的小巷裏一個女孩被一群流氓強奸,她哭泣,哀求,但是停止不了他們在她身上犯下的罪惡。這種事天天在上演,從來沒有因為文明的發展而有所改變。空氣裏流淌著一股血的腥甜。然而我愛夜,勝過愛白天的偽善,白天人們犯下的罪孽,遠比黑夜殘忍百倍。
我在空曠的街上走著,陪伴我的隻有我的腳步。我來到一家經常光顧的通宵營業的小酒吧。我推開門,一股混合了煙酒香水等等等等的溫和陳舊的味道撲鼻而來,這讓我感到十分的親切。這裏的裝修不是很精致,粗礦的木質桌椅隨意的擺放著,青色石質的地板烏蒙蒙的毫不起眼。這總是讓我想起西部電影裏的鄉村小酒館,夜晚閑暇下來的村民坐在這裏要上幾瓶啤酒,抽著煙,聊聊誰被狗咬了屁股;或是誰家的風騷小媳婦床上功夫如何了得。布滿灰塵的吧台後麵又矮又壯的酒保拿著一塊髒抹布擦著玻璃酒杯,惡狠狠的盯著每一個進來的人。我來到吧台前坐下。皮膚黝黑的老板李對我點點頭,然後遞過來一瓶啤酒,沒有說多餘的話。這也是我喜歡這裏的原因。酒吧前邊的空地上一個常駐的地下樂隊還在嘶吼。他們隻有三個人。穿著眉環鼻環唇環也許還有命根環的鼓手,油膩長發的貝斯手,還有掛著吉他彈鍵盤的主唱。這就有一個麻煩,他彈吉他的時候就不能彈鍵盤,有鍵盤配樂的時候就沒辦法彈吉他。然而他們毫不介意,覺得他們像Muse。但是我不這麼覺得,他們的歌很難聽。離樂隊不遠坐了一桌男男女女。一個豔妝長發的女孩拿著一杯酒笑的花枝亂顫,很顯然,她是他們的Party皇後。她旁邊坐了一個看起來像學生的女孩子,她緊緊靠著皇後,臉上拘謹的神色和這群人格格不入。旁邊的幾個男人想些什麼全寫在臉上,讓人覺得索然無味。我叼起一支煙,其中一個爆炸頭臉龐稚嫩的年輕人過來遞上一個冒牌ZIPPO的打火機,神色緊張。我一動不動,冷冷的看著他。他終於堅持不住,訕訕的縮回手去,回到桌旁,引起一陣哄笑。
我突然覺得有點異樣。一道陰冷陌生的目光從背後射來,讓人不安。我一口喝掉剩下的啤酒,轉身走出了酒吧。
然而陌生的目光依然跟隨著我。街上沒有一點聲音。霓虹燈依然在閃爍,它們應該是在歌唱,可是像被誰關掉了音量。我的鞋跟留下一串清脆的音符,在空氣中蕩起漣漪。不遠處一個沉悶的腳步與它相合,緊跟節奏,絲絲入扣。我停下了腳步。一切歸於死寂。
不知什麼時候,我麵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大概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與我對峙。他似乎沒有敵意,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時間仿佛也靜止在這裏。
“你不是個吸血鬼。”黑影打破了沉默,語氣又詫異又失望,“那你是什麼?”
他是一個長相十分英俊的男人,或是說男孩。輪廓硬朗,但有點稚氣未脫,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當然這隻是看起來。他剛才的話無疑暴露了他的身份,一個腦袋不大夠用的吸血鬼。他成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
“我從來不知道吸血鬼是中國的土特產。”我笑道。一邊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他。我隻在電影和小說中向往過他們的身影,但是貨真價實的吸血鬼,我真是第一次見。
他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一樣好奇的打量著我。然後他的目光落在我左手的戒指上。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古老的戒指,一眼就能看出來。它中間是一塊黑色的寶石,周圍環繞著古老的花紋。歲月讓戒指呈現一種非常沉靜的色澤。
“你——是一個戒靈?”他仿佛恍然大悟,試探的問,“哇奧,酷!這裏居然有一個戒靈!”
“……”
這真是大煞風景。吸血鬼不應該是這樣。他沒有安東尼班德拉斯的高貴,也沒有布拉德皮特的憂鬱;沒有刀鋒戰士的冷酷甚至沒有德古拉的邪惡。他真的像他的臉龐一樣年輕,我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仍未消失殆盡的人類氣味:我打賭他成為一個吸血鬼不到一年。
“為什麼跟著我,我又不是食物。”
“我以為你是同類。”
“你的同伴呢,我沒記錯的話,吸血鬼應該不會單獨生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