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愣住了:“靈巫你說什麼?”
霓裳揭開鬥篷的帽兜,她朽白的頭骨上赫然有一道深刻的刀痕從左頸劃過整張臉劈到右額,生生將那頭顱劈成兩半,她貼著女蘿的臉頰說:“幽篁,三百年前,你為了桫欏王妃叫人生生一刀剁開我的頭顱,挖出我兩隻眼睛,叫我永生永世入不了輪回,那般毫無溫情,我怎能放心誕下你的孩子。你說你一直在等我,可你知道麼,鮫人失去了眼珠,便再也不能回到碧落海,不能重生,亦不能再活命——你奪走了我的眼珠,雕琢為簪,別於桫欏王妃發間,卻說在等我——你等的究竟是什麼呢。霓裳死於你的手中,你——難道忘了麼?”
帝皇愣住了,一遍一遍的呢喃:“不是這樣的……不是……她明明跟我說,隻要奪去了你的眼珠,你便不能再回天界……”
霓裳笑了:“我的確不能回去了啊……連生命和輪回全都失去了,我還怎麼能回呢……”
“我不知道你會入不了輪回……我不知道你會回不了碧落海……我不知道你會那麼疼……我不知道你連孩子都害怕為我誕下……”帝皇捂住了頭,眼裏的恐慌一絲一絲的瀉出來。
“你當然不會知道。”霓裳譏諷的道,“你若知道了,也不會放過女蘿吧……她是我唯一的生機,可時間太短,十四撐不到女蘿聚合我的魂魄。幽篁,你逼我太狠,斷絕我最後一絲生機。如此,我隻能盡力保住河洛的生。”
“幽篁,你殺了我也就算了,這是織魘早已預見的結局,是我不信,偏偏要賭這場宿命。可河洛不能再毀了,她是我們碧落海最後的希望,那個稀薄的種族沒有更多的後人,女蘿為了喚醒我,用她最後的靈力將雙瞳傾注在我的靈魂裏,可我也不能活太久,鮫人們需要她回去守候族人,你便放了她吧……好麼……”
“可是……她是我的孩子。”帝皇遙指著十四
,“她是我淵棲王朝的長公主,是朕的女兒!”
霓裳似乎是笑了,白骨骷髏裏發出嗡嗡的風聲:“嗬,你難道沒有發現麼?”她揉搓著女蘿白冰似的手臂悠悠的,“她並不是我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是你的。”
“你說什麼?”
黑袍下的白骨哢嚓哢嚓的動了動,霓裳捂住了右眼沉吟道:“河洛在胎腹裏被我封印了,你剖出的這個十四隻是她的眼睛幻化而成的人形,真正的河洛還在沉睡,隻要把十四送到織魘那裏解除封印,便能抽出河洛……”
“不要再說了!”出聲的不是帝皇,卻是一直沉默不語的狀元樹百。他緊走幾步,踏向愣住的十四公主,擁住她,“不要再說了,她本來就不是河洛,她是十四公主,是我將要迎娶的女人。”
七弦啪嗒捏斷了僅餘的左小指,繞在指尖的黑氣滯了滯,倏忽淡了下去。高靈修莫測高深的瞥了她一眼,神色忡忡。
“你要娶她?”霓裳意味不明的問了句,“你就是今年新晉的狀元樹百?從百穀崖裏出來的樹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