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見到林霜月的時候,是在一個朋友的朋友的婚禮上。
那天的中午時分,重生打電話給我,問我晚上有沒有時間,有沒有興趣陪他去一個地方?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叼在嘴裏的煙,然後問他去哪裏,做什麼?
你去了就知道了,晚上六點,我在“藍月”等你,不見不散。
電話那邊,依然是他軟軟的,卻無比魅惑的聲音。
我將吸完的煙頭扔在地上,然後說了一聲行。
再然後我就掛了電話。
“藍月”是一個酒吧的名字,我與卓重生彼此有時間的時候,唯一喜歡去的喝酒聊天的地方。
我在一家三流雜誌社做編輯,工作還算清閑,便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包括與重生一起去風花雪月。
來這個城市已經三年,而重生,便是我在這個城市最早認識的,也是唯一的知已。
那天下午五點鍾的時候,我離開了雜誌社,在一家超市買了兩包三五香煙,然後去了“藍月”。
我是屬於那種吸煙成癮,離開香煙就無法思考的人,而做編輯,恰恰是常常都需要思考的。
到“藍月”以後,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五點二十八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整整半個小時。
我是屬於那種不太願意,也不太會浪費時間的人,所以在重生還沒有到的時候,我向吧台要了一杯啤酒,點了一枝煙,然後在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
那個位置,透過一塵不染的窗,剛好可以看到外麵川流不息,形色匆匆的人群。
我是那種在孤獨或者無聊的時候,就喜歡觀賞,然後研究別人的人。
在我抽完第三枝香煙的時候,身後終於有人用手拍我的肩膀。
我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張意氣風發的臉。
當然是卓重生。
重生應該是那種,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無法讓別人視而不見的男人。
這世上有很多種人,有些人的優秀是表現在內在的,比如他的善良與博學,而有些人的優秀則是表現在外表的,比如他的英俊與優雅。
重生應該是屬於那種長相非凡的男人,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會驚異於他不可思議的英俊。
時間剛剛好。我放下酒杯,笑笑說。
你來多久了?他拉開椅子,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沒有多久,我也是剛到。我說,然後扔給他一枝煙。
他接過,然後很嫻熟的點了起來。
要不要來杯酒?我又問。
算了,過一會兒有的喝。他笑著說。
去哪裏?
一個朋友結婚,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起去?他說。
我當然無法說不。
我是那種在很多時候,都特別害怕孤獨的一個人。
很長時間以後我才明白,一個人做一件事,也許並不是因為他心裏喜歡,而是他別無選擇,因為他怕孤獨。
是的,我們都需要人陪,在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中過著醉生夢死般的生活。
同事?我又問。
不是,大學同學。他說。
重生在一家外資企業工作,一直做到總經理的位置,而那家企業在這個城市,甚至於整個國內,都是一張可以懸掛很久的招牌。
他的優越與富貴由此可見。
重生,你同學大都已經結婚了,為什麼你不呢?
當我坐在重生的車上,兩人一起去往婚禮現場的時候,我這樣問他。
他轉過頭來,望望我,意味深長的笑,很久以後才說,生活並不總是幸福的,有的時候,能看著別人幸福,也是一種圓滿,你說是嗎?
我忽然就無言以對。
我是以文字為生的人,對人生的思考應該高過重生,可是在他麵前,我卻總是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隻是一句話,卻抵過了我所有的猜測,想必重生也不是沒有,隻是還沒有遇到,能讓他心甘情願,愛到無能為力的女人吧,我心想。
當重生終於將車停在那個城市最為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的停車場的時候,已經是那天晚上的七點二十分。
而婚禮也早已開始。
重生很熱情的和每個他熟識的人打招呼,而我跟在他的身後,像他的影子。
間或會有人注意到一臉笑意的重生身後的我,也隻是一瞬間迷茫的表情。
我是那種在很多時候,站在人群裏,都會被別人忽略掉的人。
因為太過普通,與重生大為不同,而我卻從來都沒覺得,那有什麼不好。
可是那個晚上,彼情彼景,卻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
於是在婚禮的最後,當新娘滿臉幸福的將手伸向新郎,新郎低下頭來,輕輕吻過那隻手的時候,在一室春風之際,我卻選擇了逃離。
依稀聽到耳畔,有好事之人起哄般的笑著叫道:“廖遠,吻她,吻她……。”
於是我知道,新郎名叫廖遠。
一個很迷人的名字。
當我點了一枝煙,站在那家酒店的陽台上的時候,卻發現早已有人,遠遠的在那裏,離我兩個窗的距離。
她用雙手扶住陽台的欄杆,然後抬頭望天,是一個無比寂寥與清秀的背影。
許多年以後我仍依稀記得,那是秋天,有大片大片的樹葉從風中飄落而下,天上有點點的星。
發覺身後有人,她轉過頭來,望了我一眼,卻是無動於衷的表情。
然後她又轉過頭去。
那是我與她的初識,可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日後想起,竟然沒有任何值得自己回味留連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