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皇上,據午間得到的消息,杜振武的第五師主力已經到達定州一帶,現正在向鴨綠江一線退防,不過其所部二十一團目前尚停留在平壤,據杜振武來電稱,二十一團將在平壤阻擊完日軍先頭部隊後撤離。”王士珍趕忙站到地圖前麵,手指地圖解說道。
“朕的旨意不是讓杜振武把第五師全部撤下來嗎?為什麼直到現在二十一團還留在平壤?”光緒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朕的旨意裏說的很明白,阻擊日軍交給應寬的第三旅來完成,第五師必須撤往鴨綠江擔負守衛江防的重任,是朕沒有說明白,還是他杜振武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光緒冷冷的哼了一聲,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王士珍心頭一震,看了一眼光緒的神情,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回答道。
“回稟皇上,微臣以為杜振武把二十一團放在平壤,其意當是希望以少數部隊牽製日軍主力突進,以掩護第五師順利撤回鴨綠江。再則杜振武也希望能夠尋機給日軍以重創,畢竟朝鮮乃我大清藩國,一槍不放就放棄朝鮮撤回國內,於軍心士氣恐怕都會有影響。”
“笑話!區區一個團的兵力就想阻擊日軍兩個師團,還要尋機重創日軍,他杜振武是欺朕不懂軍事,還是在朝鮮呆久了,擁兵自重不把朝廷的布置放在眼裏?”光緒不怒反笑,冷冷的哼了一身。
此時東暖閣內的那幾位軍機大臣再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跪在地上告罪,尤其是杜懷川,更是一臉的惶恐不安。
其實在軍機處幾位軍機大臣看來,杜振武主力已經向鴨綠江防線撤退,留一個團在平壤阻擊日軍並不見得有多大過錯,隻是沒有想到皇上今日會忽然發火,話語間更是字字誅心,讓眾人一時之間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沉默片刻,光緒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人前當中的杜懷川,放緩語氣說道。
“你們都看到了,日軍為何不斷在朝鮮增加重兵?為得不就是將我大清主力吸引在朝鮮一線,為其在遼東半島登陸作戰創造戰機。諸位都是朝廷的重臣,你們心裏想必也很清楚,我大清真正能夠與日本一戰的軍隊其實不過二十個師,這其中防禦山東半島和京畿需要7個師,遼東半島防務至少需要4個師,再加上朝鮮杜振武的軍隊,剩下來也就7個師左右作為將來與日軍決戰的總預備隊。要是像杜振武這樣,為了逞一時的血氣之勇亂打瞎打,第五師勢必被日軍拖住,朕也就必須從總預備隊中抽調軍隊防禦鴨綠江一線,這豈不是恰恰遂了日本人的心願?
為將之道,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氣魄,心中要時時刻刻存著一個大局!區區一個朝鮮算什麼?今日之大局,就是要一舉打掉日本對我大清的覬覦之心,讓日本再也無力對我大清構成威脅。這就是朕要的大局,是我大清的根本,誰要是壞了這個根本,朕就斷不容他!”
說著,光緒轉身望向王士珍正色說道,“給杜振武去電,令他今夜之內必須將其部二十一團從平壤撤回來,全軍駐防鴨綠江一線,再有違命之舉,朕以國法待之!”
王士珍領命而去,這時光緒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下來,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說道,“都起來吧,朕敲打杜振武也是要給大家提個醒,我大清絕不能再走甲午的老路,不能對日本有絲毫驕慢之心……………譚嗣同,擬旨吧,昭告天下及西洋各國,我大清即日起正式對日宣戰!”
安州城外
徹骨的冷雨當中,一隊隊官兵正扛著武器旗幟,低著頭在泥濘的道路中艱難的奔進。這個時節朝鮮的天氣還冷得嚇人,再加上劈頭蓋臉的雨水一澆,這些剛剛從平壤撤離回來的第五師二十一團的官兵渾身上下全是泥漿,一個個凍得直哆嗦,時不時還有拖著炮車給養的騾馬不留神陷在了泥沼當中,喘著白氣嘶聲長嘯,立時便有士兵圍攏上前,叫喊著口號拚命拖拽。晦暗的天空下麵,整個大軍就像是不會停歇一刻的潮水,穿過安州向著鴨綠江畔滾滾而去。
杜振武站在安州城外的小山丘上,一動不動的望著行進的隊列,目光和雨水一樣,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
朝廷嚴旨斥責,第五師二十一團星夜從平壤撤離,這就意味著大清控製的朝鮮北部將不戰而拱手送給日本人。朝廷要放棄平壤退守國內,以保持內線作戰之優勢,杜振武身為領軍之人自然還能理解,可第五師留二十一團殿後阻擊日軍怎麼就換來朝廷如此嚴厲的斥責?此次日軍表麵上看是猝然發動進攻,可事實上日軍準備之充分攻勢之猛烈全然超過了戰前對於日軍兵力運用的判斷,尤其是日軍精銳第五師團,其主力基本上是置側翼掩護於不顧,以突進之勢直逼平壤,這種危急關頭,駐防朝鮮的第五師理所應當擔當阻擊日軍的重任,甚至極有可能抓住日軍第五師團先頭部隊孤軍深入的機會,給日軍以迎頭一擊,可朝廷為何硬生生逼二十一團從平壤撤軍,不僅白白錯過了痛擊日軍的大好時機,還非要把阻擊日軍的任務交給第三旅?
細密冷雨中,杜振武肅然而立,凝重的神情中透出一絲說不出的紛亂。軍人戊邊卻不戰而退,其中的怨氣鬱悶可想而知,這些也都還罷了,讓他感到心亂如麻的,是胸口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大戰未開,朝廷就出人意料的將第三旅調往安州定州一線,名義上為掩護第五師之側翼,防備日軍在定州一線登陸,而原本距離定州安州更近的第五師部隊,卻被要求撤往鴨綠江駐防,不僅朝廷戰前的安排讓人看不明白,開戰之後,更是嚴令第五師全部退守鴨綠江,把阻擊殿後的任務交給了第三旅,朝廷這樣做是想讓第五師保存實力,還是有著什麼更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