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意,還是怕了?”光緒掃了一眼刑天,冷冷的哼了一聲。
剛剛回來,就在皇上興頭上頂撞皇上,刑天此時也隻能在心中暗自苦笑,北洋艦隊司令一職,幹係整個大清海軍的生死存亡,責任何其重大,換了誰也不能不慎之又慎。
“皇上,微臣心中忐忑是有的,微臣不願做第二個丁汝昌,微臣更擔心北洋艦隊再遭遇一場大東溝慘敗,請皇上慎思!”
光緒默默的看了刑天一會兒,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隻是臉色有些難看。
“你的顧慮朕心中都明白,你隻是留洋學習了四年的海軍,讓你擔任北洋艦隊司令,確實有些勉為其難。但是刑天,你要給朕記住了,這不是你能不能擔當的問題,而是你必須去擔當!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我大清可有深通海軍之人?沒有!舉凡整個大清,不是你們這些朕派出去學習海軍的人,就是原來老北洋那點底子,難道就因為我大清現在缺少海軍方麵的人才,北洋艦隊就不建了?就任由日本人的艦隊像甲午那樣打上門來!………………”
光緒越說越快,語氣也越來越激烈,說到最後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毅然決絕。
“把你那些畏首畏尾的顧慮都給朕扔掉,利弊得失朕比你想得更清楚,和日本人這一戰,這點底氣朕還是有的!這些年朕先後選拔了三千多名海軍官兵出洋學習海軍,這些人回來後就是北洋艦隊的骨幹和根基,比起當年整個北洋艦隊隻有三十多名留過洋的管帶,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還有旅順威海港口內的碼頭船塢,朕特意聘請了最好的洋人工程師,購置了機器設備,再也用不著像當年定遠和鎮遠一樣,居然還要跑到日本去維修。還有開平煤礦最好的煤炭,槍炮彈藥儲備,後勤物資保障,朕這幾年把大清的家底都砸在了北洋艦隊身上,朕不相信,我們還會像甲午那樣一敗塗地!……………
刑天,朕說這些無有其他,這是國家生死存亡的一戰,也正是男兒奮起風雲的時候,我大清已經沒有退路了,朕也沒有退路了,難道你刑天打算退到一邊,眼睜睜的當看客?!”
光緒的這一番言詞激烈,尤其是最後那句話,讓刑天的臉色愈發變得蒼白,站在那裏胸口不停的起伏,顯見得內心中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率軍狂飆突進的刑天了,在英國的這四年對刑天而言,無異於一次脫胎換骨。正因為親眼目睹了西洋的強盛,也親身體會到了海軍之於一個國家有著何等舉足輕重的意義,剛剛他才一再推辭,不願意輕率的擔當北洋艦隊司令一職。
然而此刻皇上的這一番話,無疑像一把刀子插在了刑天心上。
國家都生死一戰了,他何嚐能站在旁邊看著?他顧慮的是自己究竟能不能擔當這一重任。畢竟自己在海軍的曆練不夠資曆尚淺,能不能統領整個北洋艦隊,讓北洋上下同心,尤其是像劉步蟾這樣一些資曆經驗都遠勝自己的老北洋,心甘情願服從自己,這些都還在未知之間。還有更深的一層,按照原來北洋艦隊舊製,需受北洋總督節製,將來一旦開戰,袁世凱會不會憑空發號施令,更甚至包括朝廷當中又會不會遙製,幹涉北洋艦隊的作戰指揮?這些刑天心中也沒有數。當然,還有像後勤保障,艦船維修保養,艦隊訓練演習,乃至於旅順威海等要塞海防的防禦等等,沒有這所有的一切作為支撐,根本就談不上艦隊的指揮作戰。
隻是,自己不過剛剛回國,這些話能向皇上提嗎?涉及軍隊指揮的獨斷之權,一旦傳了出去,又會不會讓朝廷上下以為自己仗著是皇上的心腹,飛揚跋扈獨斷專行?
一時之間,刑天心中千轉百回欲言又止。
“朕倒是沒有想到,當年那個飛揚激烈的刑天如今也變得老成持重了…………”光緒搖頭感慨了一句,忽然收起了全部情緒,肅然平靜的望著刑天。
刑天臉上的顧慮,乃至於心頭的隱憂,光緒不用看也清清楚楚。說實在話,要是刑天還是當年那樣的愣頭青,做事情全無顧慮,隻知道猛打猛衝,光緒反而還會顧慮重重,不放心把北洋艦隊交到刑天手中了。剛剛那一番激烈的言詞,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想看看刑天這些年有多大長進,是不是還像過去那樣,幾句熱血沸騰的話就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