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皇在位的最後一個夏天,對於宸國朝堂來說,血腥恐怖。
大批命官侍衛被東宮屠戮清洗,皇上突然退位,安王不知所蹤,據說連皇後娘娘都被幽禁在椒房殿中。
厘山大火燒了三天,把太子殿下最後一絲慈悲都燒得幹淨。
桓止淵踏上這片滿是黑灰的土地,腳下一片鬆軟。
山間溪流鳥鳴的聲音不複存在,精心修建的愛巢也化成灰燼。
整座山,死一般寂靜。
他的妻,連一抷骨灰都沒有留下。
風一吹,煙燼隨風凋落,被風纏著飛遠。
他走到主屋中間,蹲下身握起一捧灰燼,眼裏冷靜如冰,唇間卻慪出一口血,滴落在地,染紅了這處地界。
“對不起,對不起。”他猛地退身,手還緊緊攥著那捧灰燼,“我把你弄髒了。”
他想要清理,卻無從下手,他的血和淚都融進了灰中。
白長風望著帝王崩潰無措的背影,心中難過。
過了許久,安福小心翼翼呈上骨灰盒,聽到了主子低啞冷冽的詢問。
“你說她痛嗎?”
安福聽到此話,穩穩捧著骨灰盒,垂了身軀無法回答。
肯定是痛的,那幫人給了她體麵,隻有侍衛看到太子妃中箭倒在火中的身影。
可是誰也不知道,那一箭有沒有一擊斃命。
太子妃是死後被火焚盡,還是清醒著被火一點點蠶食。
怎麼想都會痛的。
染了血和淚的那抷灰燼被妥善放進盒子中,一捧又一捧,葬送的不止是扶棠的命,還有他的心。
詔獄之中,昏暗無光,慘叫聲不絕。
消失的安王出現在這裏,他額上冒著冷汗,盯著被用刑的宮人,身體不自覺顫抖。
坐在正前方的帝王周身氣息平靜至極,但誰都能感受到他平靜之下的冷怖。
宮人的肉被一塊塊剔下來,血肉模糊,好好的一個活人,卻能見其白骨。
安王瞪著眼睛快咬碎了牙,可是他的皇兄,麵無表情,毫不所動。
“我不會告訴您她說了什麼。”宮人吸著冷氣,臉色蒼白,冷汗如豆。
“除非,您放了安王殿下。”宮人咬牙切齒說道。
表情淡漠的帝王沒有動作。但用刑的人上前,活生生從他腿上剜下一塊肉來,他沒來得及求饒,又昏死過去。
將鹽撒上傷口,宮人又抽搐著醒過來。
安王再也看不下去,他厲聲喊道:“劉公公,你聽到太子妃說了什麼,快說出來。”
說出來,得一個痛快。
不要為了他,承受這漫長非人的折磨。
“殿下,您是無辜的。”宮人顫抖著說道。
他的眼眸轉望著桓止淵,“請您答應,放安王殿下一條生路。”
帝王突然冷笑一聲,整個牢獄被籠罩在地獄中。
酷吏上前抓了安王,就要行剝皮之刑。
宮人大駭,再不敢與帝王談條件。可他哪裏聽到太子妃說了什麼,不過是為了留得安王一命。
然而麵對著帝王,他連編都編不出來。
他望著旁邊椒房殿的那位宮人,百骨盡脫,血肉潰爛,他是眼睜睜看著他人沒的。
他已經嚇破了膽,可是眼前的帝王還很平靜。
他分明已經瘋了,他不是帝王,而是閻羅。
詔獄裏暗無天日,桓止淵從裏麵出來時,天色還早。